“渡鸦信使”悬浮在离地三米的空中,像个谨慎的金属甲虫。
底部喷口维持着最低功率,发出低沉的嗡鸣,吹得下方沙地上的碎屑打着旋儿。
前方,一座风化得只剩骨架的金属信号塔歪斜地戳在沙丘上,塔基处,半埋着一个锈迹斑斑、布满弹孔和灼烧痕迹的半球形金属穹顶。
穹顶一侧,一扇严重变形、勉强还能看出轮廓的厚重防爆门死死关着,门楣上方,几个被风沙侵蚀得几乎看不清的金属字母艰难地拼凑出:
RUSt-ANVIL bRoAdcASt
铁砧锈镇广播站。
“滋啦…滋啦啦…” 一阵电流杂音猛地从广播站穹顶的某个破损扩音器里炸响!
紧接着,一个极其呆板、毫无起伏、如同劣质电子合成音的男声,穿透夜风,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沙漠上空:
“铁砧镇新闻联播,现在开始广播…”
“紧急插播!第七扇区‘渡鸦’撤离点遭遇不明身份武装人员袭击!袭击者极度危险!携带高危污染生物兵器及未授权‘生命树’萌芽体!特征如下:
壮硕男性,红发,疑似装备了某种…呃…‘多功能声波清洁工具’?同行者包括意念觉醒者及昏迷伤员。如有发现,请立即向方舟内城治安署举报!重酬:内城信用点100点!”
“清…清洁工具?!” 菜鸟缩在铁蛋叔后面,用意念频道瞬间爆炸:“多功能?!是说叔的搋子?!咱成通缉犯了?!还值100点?!”
铁蛋叔黑脸膛抽搐,对着广播站方向低吼:“放屁!是那破碑先动的手!轰我们豆芽!老子那是自卫!还有!那叫‘神之搋’!懂不懂欣赏!”
广播无缝切换到呆板女声:
“下面插播广告:还在为废土辐射蟑螂烦恼吗?‘铁砧牌’声波驱虫器!内置《爱情买卖》无限循环模块!驱虫率高达99.9%!本月特惠,买驱虫器送‘声波除锈膏’一罐!地址:旧镇废墟铁匠铺遗址旁!”
“《爱情买卖》?声波除锈膏?” 菜鸟眼睛一亮,“豆芽!你专业又对口了!”
嫩芽在我怀里蔫蔕地抖了抖叶子,意念里飘过“累了…不想放《爱情买卖》…”的碎片。
“滋啦——!” 电流声再起,男声恢复:
“重要寻物启事!原安保员t-dAN-7,于铁砧镇毁灭前夕,疑似携‘渡鸦密匙’失踪!
该密匙系第七扇区核心资产!巴掌大小,螺旋纹路哑光金属片!拾获者,重酬内城居住资格(待审核)及纯净水一桶!”
密匙!螺旋纹路哑光金属片!
铁蛋叔如遭雷击!那段混乱中塞进他手里的冰冷小东西的记忆碎片瞬间清晰!他猛地摸向腰间油污最重的皮甲暗袋——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的轮廓!
“操…真…真在老子这儿?!” 他声音发颤,铜铃眼爆出精光。内城居住资格!纯净水!
“滋…检…测…到…广…播…站…侧…面…结…构…脆…弱…点…!…推…荐…使…用…‘…音…波…扳…手…’…进…行…‘…友…好…叩…门…’…!” 光铠手腕的电子音带着一丝搞事的兴奋。
“音波扳手?友好叩门?” 铁蛋叔眼睛一亮,看向自己腰间那把沉重的、充满蒸汽朋克风格的黄铜大扳手!扳手头部那复杂的音叉共振腔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嘿嘿…让开!” 铁蛋叔狞笑一声,拎起音波扳手,大步走到广播站侧面一处相对平整但布满龟裂的金属墙壁前。
他深吸一口气,腰马合一(忽略老腰哀嚎),抡圆了扳手!
嗡——!!!
扳手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头部的音叉共振腔精准地砸在墙壁的裂缝中心!
铛——!!!!
震耳欲聋的金属爆鸣炸响!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涟漪瞬间扩散!
咔嚓!咔嚓嚓——!
以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整片墙壁如同被重锤敲击的玻璃,瞬间向内凹陷、崩碎!
露出一个足够卡车进出的巨大破洞!漫天金属碎片和灰尘如同瀑布般倾泻!
“卧槽!叔!你这…是拆迁啊!” 菜鸟用意念护住头脸,目瞪口呆。
“滋…‘…友…好…叩…门…’…成…功…!…能…量…效…率…:…S…+…!…建…议…命…名…此…招…:…‘…铁…砧…问…候…’…!” 光铠手腕秒变马屁精。
“吼——!!!”
一声充满金属摩擦感的咆哮从破洞内炸出!一个庞大的黑影带着沉重的脚步声冲了出来!
赫然是一只锈迹斑斑的机械巨蝎!尾部巨大的合金钻头疯狂旋转,前螯是两把寒光闪闪的液压剪!
“滋…‘…矿…洞…守…卫…者…’…m…K…-…3…型…!…弱…点…:…复…眼…及…对…《…爱…情…买…卖…》…过…敏…!” 光铠手腕瞬间扫描分析!
“《爱情买卖》?豆芽!上活儿!” 铁蛋叔眼睛一亮,对着我怀里的嫩芽吼道。
嫩芽似乎叹了口气(植物意义上的),茎秆一挺,顶端沙粒以一种极其不情愿的频率开始点动…
嗡——噔楞噔楞噔——!!!
一阵极其刺耳、严重失真、如同破锣刮锅的《爱情买卖》前奏,猛地从嫩芽身上炸响!音量开到了最大!
“当——初——是——你——要——分——开——!!!”
(滋啦!劈叉破音!)
沙哑扭曲的电子歌声带着一股我就是大咖的土嗨气势,瞬间糊了机械巨蝎一脸!
“吼——???(懵逼)” 巨蝎冲锋的动作猛地一僵!猩红的复眼疯狂闪烁雪花!如同喝醉了酒般原地打转!
尾部的钻头转速忽快忽慢,发出卡壳般的“嘎吱”声!
“菜鸟!意念!给它眼睛‘抛个光’!” 铁蛋叔低吼!
“意念·砂纸打磨!” 菜鸟福至心灵,意念频道疯狂集中!一股无形、带着强烈摩擦感的信息流狠狠撞向巨蝎头部的八颗复眼!
滋啦——!!!
复眼感应器表面瞬间爆出大片电火花!如同被无形的砂纸狠狠打磨过!猩红光芒彻底熄灭!
巨蝎彻底成了瞎子,庞大的身躯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液压剪疯狂挥舞,差点把自己腿剪断!
“豆芽!给它‘尾巴’做个热玛吉!” 铁蛋叔再次下令!
嗡——!!!
嫩芽的《爱情买卖》无缝切换成凝练的乳白能量束!精准地滋在巨蝎尾部钻头与躯干连接的脆弱轴承上!
嗤啦——!!!
白烟混合着金属熔化的焦糊味升腾!轴承瞬间熔毁!巨大的合金钻头哀鸣一声,彻底卡死,沉重地拖在地上!
“给老子——躺下吧!” 铁蛋叔抓住时机,如同蛮牛般冲到巨蝎侧面!
那只光秃秃的手腕上光铠脉络亮起,狠狠插进巨蝎腹部一处破损管线!
狂暴的电流瞬间导入,巨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
铁蛋叔趁机抡起音波扳手,用握柄那头(不是音叉),带着全身重量和电流的麻痹加成,狠狠砸在巨蝎一条支撑腿的关节连接处!
哐当——咔嚓!!!
金属腿应声而断!巨蝎失去平衡,轰然侧翻在地!激起漫天灰尘!彻底歇菜!
战斗结束!干脆利落!
“滋…目…标…静…默…!…能…量…反…应…消…失…!…收…获…:…大…型…废…铁…若…干…!…及…‘…矿…用…级…合…金…钻…头…’…一…枚…(…损…坏…)…” 光铠手腕播报。
“废铁?钻头?” 铁蛋叔看着那巨大的钻头,铜铃眼放光,“好东西!拆了!回去熔了打把新扳手!”
三人一芽迅速钻进破洞。广播站内部一片狼藉,布满灰尘和散落的设备残骸。主控制台后方,一排嵌入墙壁的厚重金属储物柜静静矗立。
“密匙!” 铁蛋叔掏出那块螺旋纹路金属片,怼在柜门锁眼上。
咔哒!
锁开!
柜门拉开!
没有罐头。没有水。
只有…
几排整齐码放的、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水晶圆柱体?!
柱体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流动、碰撞!
以及,一个固定在柜壁上的、布满灰尘的金属圆盘,圆盘中心有个凹槽,旁边连着一副老旧的骨传导耳机。
“滋…‘…声…波…储…存…罐…’…!…旧…世…界…‘…铁…砧…食…品…’…黑…科…技…!…利…用…高…稳…定…声…波…场…束…缚…压…缩…食…物…分…子…!…需…配…合…‘…解…码…耳…机…’…及…特…定…声…波…序…列…激…活…!” 光铠手腕如同发现新大陆!
“声波罐头?解码耳机?” 菜鸟一脸懵,“吃的…在声音里?”
铁蛋叔拿起一个幽蓝水晶柱,入手冰凉。他抓起那副骨传导耳机戴上,又拿起旁边一张沾满油污、写着几行潦草音符的破纸(《激活序列:铁砧镇镇歌(跑调版)》)。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金属圆盘上的麦克风口,用破锣嗓子吼出了纸上的音符:
“铛铛铛!打铁忙!铛铛铛!饭菜香!嘿呦!”
滋——嗡——!
幽蓝水晶柱猛地亮起!内部光点疯狂旋转!一股浓郁的、带着烟火气的…烤肉香味?!混合着麦香?!如同实质般从水晶柱里弥漫出来!
“卧槽!真…真有烤肉味!” 菜鸟口水瞬间决堤。
铁蛋叔又拿起一个水晶柱,换了一张写着《激活序列:清炖沙蜥汤(理想版)》的破纸,再次吼出跑调音符。
滋——嗡——!
这一次,是鲜香扑鼻的肉汤气味!还带着点草木的清香!
“滋…分…子…级…嗅…觉…模…拟…!…虽…无…实…体…,…但…可…有…效…刺…激…唾…液…分…泌…及…神…经…满…足…感…!…暂…时…缓…解…饥…饿…!…推…荐…使…用…!” 光铠手腕分析道。
“闻…闻味儿管饱?!” 菜鸟一脸“你逗我”的表情,但身体很诚实,抓起一个水晶柱,抢过耳机和一张《激活序列:奶油蛋糕(做梦版)》的破纸,跑到角落陶醉地“闻”了起来,表情逐渐痴汉。
铁蛋叔也给自己“闻”了个“铁砧秘制大肉排”,黑脸膛露出满足(又有点空虚)的表情。
嫩芽似乎对这种“精神食粮”不感冒,根须好奇地探索着主控制台裸露的线缆。
“滋…检…测…到…主…控…制…台…大…功…率…无…线…电…发…射…模…块…可…用…!…推…荐…利…用…!…向…外…区…域…发…送…‘…铁…砧…重…铸…’…开…业…广…告…!” 光铠手腕指向布满灰尘的麦克风。
铁蛋叔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音波扳手,再看看角落里陶醉“闻”罐头的菜鸟,以及主控台上那个布满弹孔的麦克风,铜铃眼里闪过一丝狂野的狡黠。
他一把抓起麦克风,拍掉灰尘,按下旁边巨大的红色“紧急广播”按钮!
滋啦——!!!
刺耳的电流啸叫瞬间撕裂夜空!
铁蛋叔深吸一口气,破锣嗓子带着铁砧砸击般的铿锵和荒诞的霸气,炸响在沙漠上空:
“喂!喂!内城的龟孙子!
方舟的穿白褂的!还有外城混饭吃的!都给老子竖起耳朵听好了!”
“老子!t-dAN-7!回来了!密匙就在老子手上!方尖碑也是老子砸的!咋地吧!”
“通缉老子?100信用点?瞧不起谁呢?!老子现在正式宣布——”
“‘铁砧重铸’铁匠铺!在旧镇废墟!原址!重新开张——!!!”
“主营业务:”
“一:专业维修各种动力甲、义肢、以及…呃…多功能声波清洁工具!(修不修得好看缘分!)”
“二:承接方舟设备暴力拆迁(自带音波扳手,效率S+!)”
“三:限量供应‘铁砧秘制声波罐头’(闻一口,顶三天!童叟无欺!)”
“四:接受各类‘疑难杂症’委托(价格面议,上不封顶!)”
“现!急招:”
“打铁学徒(管闻不管饱)!”
“意念力场保安(主要负责干扰敌方复眼)!”
“以及…植物dJ一名(自带bGm,会放《爱情买卖》者优先!)”
“带上你们的废铁!带上你们的信用点!带上纯净水和真罐头!”
“老子在铁匠铺旧址…等着!”
“过时不候!谁不来…谁…谁就是方尖碑保洁员——!!!”
吼完,他狠狠拍下按钮,切断广播。
广播站内一片死寂。
只有角落里菜鸟陶醉的吸气声,和嫩芽根须触碰线缆的轻微嗡鸣。
铁蛋叔扛起音波扳手,如同扛起一面战旗,看向破洞外无垠的、危机与机遇并存的黑暗沙海,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走!回老铺子!准备…迎接‘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