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运昌在老主任孟拴狗的提醒下,很快就发现了四根顶梁柱的异常,四根柱子都被人为破坏严重。
很快,他就查出端倪。
有人曾在事发前一天深夜看到了孟永莉走进礼堂的身影,又有人听到半夜传来砍东西的声音。
种种蛛丝马迹结合起来,孟运昌断定这场灾祸绝对与孟永莉有关。
于是他带着人赶去抓人,结果却扑了个空。
将整个公社内外搜了个遍,甚至连闹鬼的破窑洞都找了,始终未见孟永莉的身影。
而根据孟永莉家的情况,她并不想携款逃窜。
且现在大雪封路,她也逃不到哪里去。
毫无头绪的孟运昌只能去找孟拴狗,一来探口风找孟永莉的下落,二来,想找孟拴狗再支招。
谁承想一进门就看到满嘴白沫子的孟拴狗父女。
他也顾不上再追问,忙不迭奔到汉阳公社,找林菀君救命。
林菀君赶到的时候,只见几个剧毒农药的瓶子正扔在地上,房间里散发着浓烈的农药味道。
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农药瓶,林菀君心里一沉。
这种农药类似于现代的百草枯,属于一旦喝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的绝命毒药。
孟拴狗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种地能手,甚至是县里的农业模范,不可能不知道这种农药的毒性。
“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菀君眉头皱得很紧,声音里带着一点叹息。
孟运昌是孟拴狗的表侄儿,对这个叔叔,他是有点感情的。
“林医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求您一定要救我叔!”
林菀君摇了摇头。
在生死面前,医生的能力很微弱渺小。
毕竟区区凡人如何能与阎王掰赢腕子呢?
她走到床边,在煤油灯的照射下,孟永莉身体卷曲锁在孟拴狗怀里,一脸死灰之气。
林菀君抬手在她鼻子下方摸了摸,身形一顿。
已经没气了。
“四儿!”
孟拴狗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表侄儿,声音虚弱。
“你……你先出去,我想单独和林医生聊几句。”
很快,屋里只剩林菀君与孟拴狗,还有已经死透的孟永莉。
屋里浓烈的味道让林菀君略感不适,她打开窗户,任由冷风吹进来。
“林医生,你还记得当初你们刚下火车,我开着公社的拖拉机去接你们的场景吗?”
孟拴狗嘴角有一丝鲜血流淌出来。
他眯眼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感慨道:“我在开拖拉机去火车站的路上,心里特别高兴,充满了希望。”
“我闺女相中的男人竟然下放到我们公社,你说,这是多大的缘分?我在路上就发誓,一定要替我闺女撮合这门亲事,可谁知……”
孟拴狗咳嗽了几声。
“可谁知,宋战津结婚了,我看到你站在他身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我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坏了,我闺女抢不赢!”
林菀君坐在窗边,静静听着孟拴狗在讲话。
只见孟拴狗一直伸着胳膊,任由身体僵硬的孟永莉枕在他臂弯,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丝,眼神悲凉。
他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几乎宠到了骨子里。
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甚至连他这条老命也能无条件给女儿。
是他惯坏了她,让她为了私欲不择手段。
从孟运昌说出礼堂坍塌的前因后果时,他就猜到了凶手是谁。
不是别人,是他的宝贝女儿。
他起初还在费心费力替她谋划开罪,可是,他的女儿太让他失望了啊。
孟永莉非但没忏悔,反而拎了一包农药来找他,求他喝下农药去死。
“爸,董莹盈已经答应帮我了,她说,只要你一死,她就帮我给宋战津下兽药,帮我把生米煮成熟饭。”
“宋家是看中名声的,只要我成了宋战津的女人,就不怕宋家不接纳我。”
孟拴狗看着女儿痴狂兴奋的面孔,再看着面前的农药,声音在颤抖。
“所以呢?”
孟永莉瞪大眼睛看着父亲,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所以你喝了这些药啊,今天礼堂出事死了人,所有人都忙着救人,宋战津身边没人,正是我勾引他的绝佳机会!”
迫不及待的孟永莉拧开一瓶农药,就往自己父亲嘴里灌。
“你快点呐,万一宋战津药效发作,把董莹盈认成我怎么办?”
孟拴狗的心好痛好愤怒。
“所以,你为了追求你所谓的‘爱情’,制造了礼堂的事故,砸死砸伤那么多人?永莉,那些死伤的人,都是你的叔叔伯伯啊!”
孟永莉不耐烦。
“他们就是咱们家的狗而已!为我而死是他们的幸运!”
“以后我嫁进城里,可是要与这些土老帽划清界限的!有这些土亲戚,我还嫌丢人!快点,爸,你赶紧喝药!董莹盈还等我呢!”
孟拴狗忽然笑了。
他顺从接过女儿递来的药,一口气喝了半瓶。
“来,闺女,你靠近点,爸和你说几句悄悄话!”
孟永莉以为父亲是要交代财产的事,兴冲冲凑过去,下一刻,父亲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将剩下的农药灌进她嘴里。
她娇生惯养,哪里能反抗得了父亲的力量呢?
就这样,接连三瓶农药灌进她嘴里,她肚子疼得厉害,一脸惊惧想要去找林菀君救命。
林菀君可是神医,甭管多严重的病,只要还有气,她都能救活的。
可是孟拴狗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
他掐住女儿的脖子,一边流泪,一边用力,直到女儿瞪大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到死,嘴里还在吐白沫子。
随即,他喝光剩下的毒药,用尽全力将女儿搂在怀中,像当初她刚出生那般,极尽小心与呵护。
听完孟拴狗的描述,林菀君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实则掀起滔天大浪。
她震惊孟永莉的愚蠢与狠毒,为了达成所愿不惜逼最疼爱她的父亲去死。
她震惊孟拴狗的坚决与狠心,生生掐死了自己最爱的孩子。
……
孟拴狗嘴角渗出鲜血。
他笑得惨淡绝望,眼中渗出斑驳血泪。
“我算是看清楚了,我一旦死了,我闺女也过不上好日子,甚至可能受更多苦遭更多罪。”
“原本还能指望宗族亲戚照顾她,但现在……她害死了人,社员们不会放过她的,与其在人世间痛苦煎熬,还不如跟我一起走。”
孟拴狗忽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林菀君。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董莹盈教唆我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