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儿媳妇一开口，就忍不住委屈说了起来。
“家里的苹果树，你只吃烂的，苞米都吃青的时候，你非要吃苞米棒子嗦了味，别人都吃大米饭，你偏要给自己煮点苞米碴子，然后捡别人掉的大米饭粒。”
“任何给你买的吃的，你都要放到长毛坏了在吃，你到底在图什么！”
“国成都和你说多少遍了，他赚钱了能养活你，那好饭都喂到你嘴边了，结果你非要放着坏了再吃，你这不是为难是什么！”
“妈的，这破日子我过的够够了！”
儿媳妇说完，碰的躺下，被子蒙着脑袋，呜呜的哭声从里面传来。
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前他给家里写信，打电话的时候，他媳妇说过他妈有点过于节省了，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媳妇在村里和他妈过了五年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他只过了不到三天，都被老太太气的想死，他媳妇……
李国成愧疚的不行，抓住被子下的手。
“媳妇，咱以后不管了，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被子里传来的哭声更大了，能看见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李国成鼻子都酸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头看着抹眼泪的老太太，自己的亲妈。
“妈，从今往后，你爱吃啥吃啥，我不管了，我每个月都会给你钱，你想咋花咋花，不想花你就出去捡垃圾，我也不管。”
“我做到了一个儿子该有的义务，我也求你让我好好过日子行吗。”
李国成的腰都弯了，精气神都蔫吧了一半。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捏着他媳妇的手指。
“媳妇，咱俩出去溜达溜达，好不好？”
被子猛的被掀开，女子不发一言的下来了，手被李国成紧紧握住，两口子不说话的，拉开了卧铺门，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节省的老太太恍惚开口。
“我到底做错啥了！我就是想着省点，省点，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咋就不理解我的一片好心呢。”
苏梨听见了，但没说话。
偏执的人，不会真心接受外面的意见。
后面的一路都很安静。
这两口子回来时，女子的眼睛都哭红了，但神经没有那么紧绷和愤怒了，很显然两人谈了很久，女子对男子的气消了不少。
李国成也说到做到。
第二天的早饭，他和妻子去了餐车吃，没在问老太太要吃啥，只是留下了三十块钱给老太太道：“这是一个月的生活费，等我涨工资了，我会再给您多点。”
说完，两口子就出去吃饭了。
对面老太太看着钱，塞进口袋里，从一旁拿出大茶缸子，昨晚的硬馍馍又拿出来了，泡水。
苏梨看着，她还挺高兴。
“这钱都给我儿子攒着。”
一句话，苏梨看见了无限的死循环。
她默不作声，无权说谁对谁错。
火车是上午十点多进站的，苏梨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下车了。
对面的一家三口也是，苏梨看着那位老太太临走前，把水壶接的满满的，要不是怕烫到别人赔钱，估计茶缸子也要装满热水。
她儿子儿媳没再多说一句话，老太太也不在乎，自得其乐。
苏梨看了一眼，下车。
火车上说是不冷的，可一下下车，呼呼的北风就钻进脖子里。
苏梨拽了拽棉袄，围脖也再次掖了掖。
找准方向，出站。
她出来后看着阴天想，没准要下雪了。
“妈——”
“苏梨同志！”
“最好看的苏梨同志！”
三句话，让苏梨闭上了眼睛，因为她已经听出来是李美兰的声音了。
第一句还挺高兴，她是没告诉人来接，但有人来了，还是高兴的。
结果听见第三句的时候，她觉得现在转头回去也不是不行。
可惜李美兰到了。
苏梨只感觉胳膊被一头熊抱住了，目光终于落在了李美兰身上。
“不是，你是胖了，还是穿的多？”
李美兰本来就圆润，圆脸，大眼睛，虽然胖，但五官不丑，白白净净的，给人一种自家可爱胖媳妇的感觉。
福气相。
“胖了，最近做饭试吃，我总跟着吃，就胖了点。”
点？
苏梨持保留意见。
她对胖瘦没有偏见，只是人太胖了确实容易影响身体健康。
“注意点身体，哪不舒服就去医院看，别逞强。”
“妈，你咋这么好呢！我都老想你了。”
李美兰就像最痴迷的狂热分子，对苏梨有一种供上神坛的喜欢。
苏梨被哄的嘴翘，不过还是假装板着脸。
“行行，知道了，一天说个八百遍，也不闲烦。”
“不烦，就是说，我都看见你笑了。”
苏梨：“……”
看破不说破，我们还是好朋友。
苏梨刚送个白眼，就感觉手心暖暖的，一个不大的输液瓶，不烫，正好塞进口袋里。
“我一直给你捂着来的，车上冷不？对了，你咋不给我打电话呢，我都说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了。”
“幸好我聪明给家里打了电话，咱快走呗，我骑三轮车来的。”
李美兰也不用苏梨回答，自己都说了。
苏梨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暖，挺好的。
两人到了三轮车。
三轮车上面被扣了一个棚子，骑车的部分是没有的。
“妈，你坐里面，挡风暖和。”
苏梨皱眉。
“咋不给前面也扣上。”
“不得劲儿，看路模糊，我还总下车，来来回回不方便。”
“你赶紧上去吧，我能驮动你。”
苏梨不和李美兰挣扯，赶紧回去，赶紧歇着。
一辆人力三轮车行驶在马路上，前面骑车的胖媳妇，呲个大丫笑的贼开心，也不怕灌了一肚子风。
四十多分钟，李美兰停下了。
苏梨赶紧下来，看着一头汗的李美兰，有点心疼。
要不买个摩托车？
她觉得可以。
“妈，走吧！”
李美兰还不知道苏梨的想法，贼高兴的拉着苏梨进了院子。
一个普通的民房，院子也就是十平米，与镇上的大院子一对比，太逼仄了。
大门一推开，屋子就出来人了。
“妈，你可算来了！我都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