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去省城了，坐的卧铺。
下午的车，坐一宿正好第二天上午到，她没告诉李美兰时间，她肯定挺忙。
苏梨没拿多少东西，自己一个人就去了火车站，等车的时候也没闲着，买了三个茶叶蛋，吃了一个，剩下两个上车吃。
镇上的火车站周边有不少小摊贩，时代要发展起来了。
“开往省城的k783次列车……”
广播响起来，苏梨背着包，抱在胸前，跟着人流检票。
一张粉红色卡片似的车票，被列车员拿走，用检票的小钳子咔嚓一下，就算检票了。
苏梨跟着人群出去，走了一会楼梯，下到了等车的地方。
已经十一月，北风吹的在脸上还挺疼。
苏梨把围巾拽了拽，帽子压了压，在站台上等着。
现在检票可不是火车已经到了，而是需要等一等，等的时间还挺长。
十几分钟过去，苏梨都开始跺脚了，终于看见火车过来。
她没跟着人群挤，反正肯定能上去，在给她挤下站台。
火车鸣笛进站，挺稳，列车员开车门。
冬天的火车门上总有一层白霜，列车员需要撞开车门，是件力气活。
火车比站台要高一点，需要下三个台阶。
列车员穿着军绿色的大衣下来后，眼睛不看人，嘴巴已经开始喊了。
“赶紧下，赶紧下！”
火车上的人，拎着大包小裹开始下车。
等人都下好之后，上车的也着急了。
苏梨在火车停的时候，已经观察了哪里是卧铺，在外面走过去，检票后上去。
找对车厢，软卧。
她到的时候门开着，里面三个人，一个老太太正在用开水泡饭。
“嗖啥嗖，这都是粮食，哪能浪费呢，不用你们吃，我吃这个就行。”
“妈，你干啥啊！我都给你买新饭了，你非得吃昨天剩下的干啥，再说昨天我买了你不吃，非得今天吃。”
男子三十岁左右，满脸的疲惫看着泡饭的老太太，结果老太太不为所动，还吃了一口饭道：“没事，妈吃这个就行，好的都留给你们吃。”
苏梨刚进来，就看见上铺的女人胸脯被气的鼓鼓的，咬牙切齿，碰的一声躺在床上。
气够呛。
“让一下，我在这个位置。”
苏梨进来了，对着正坐在下铺吃水泡饭的老太太说了一下。
“哎呦，大妹子在这啊，你坐，你坐。”
老太太起来，一屁股坐了对面的下铺上，站着的男子对着苏梨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苏梨摘下帽子，围脖，脱下大棉袄。
总算能灵活的动一动了。
“大妹子去哪啊？”
“省城。”
苏梨应了一声，把吃的东西放在了小桌子上，坐下准备喝点水。
“真巧，我们也去，我们从黑省过来的。”
对面的老太太还挺爱说，中间站着的男子头疼的不想劝，干脆出去抽烟了。
卧铺里就听着老太太一个人说。
苏梨知道了他们是一家三口，儿子儿媳亲妈。
儿子事业有成，回来接媳妇和亲妈去省城享福。
苏梨不冷场，但也不想一直说，她想休息休息。
所以聊了会后，苏梨借口去打热水出去了。
回来后，苏梨给自己泡了杯茶，又吃了点栗子糕。
晚上，男子应该是不差钱的，所以提议去餐厅吃饭，他媳妇答应了，但她妈不去。
老太太从黑色的布包里拿出一块干巴发硬到能杀人的杂粮馒头。
“我不去，我吃这个就行”
苏梨能明显看到男子喘气都不顺了，一旁的女子冷眼旁观中带着点“你自己看吧，是不是我在骗你”。
男子和女子对视一个眼神，女子别开头，不想说话，很显然是闹了矛盾。
苏梨都不用费脑子猜，对面老太太的原因占比很重。
“妈，你这都是啥年代的东西了，我赚钱了，咱吃的起这两顿饭，我都跟你说多少遍，再说这玩意都长毛了！”
“没事，泡泡开水啥都好了，以前吃上这个都算好的了，妈没事，你们去吃吧。”
又来了！
男子青筋狂跳，努力压下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亲妈，寡妇养他长大，不容易，不容易。
男子压下怒气，换个思路道：“妈，我俩去吃饭，你一个人在着啃这馒头，别人咋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虐待你。”
“瞎说！谁敢说你让他来找我，我就稀罕吃这些，你赶紧去吧。”
说完话的老太太，一口就咬在了刚刚硬的馒头上，苏梨都听见石头磨牙的声音了。
最后，饭到底是没吃成，男子最后在餐厅买了几个馒头，憋气的吃了。
就这，馒头渣子掉下的时候，对面的老太太用手去接着，然后珍惜的放进了嘴里。
苏梨都看的眼角抽搐。
这苦情戏，真是自找苦吃。
大概是察觉了苏梨的眼神，对面老太太道：“大妹子，你也是苦日子过来的人，咱都不是那浪费的人。”
苏梨礼貌笑笑，从装不少吃的袋子里拿出来两个茶叶蛋，一点一点的吃了。
对面老太太盯着看了很长时间，要是一般人大概都不好意思吃了，但苏梨好意思。
爱看就看呗。
她还能为了照顾一个陌生人的情绪委屈自己，不可能。
就吃！
苏梨吃完，准备扔垃圾，顺便上个厕所。
“大妹子，你那鸡蛋壳给我——”
“妈！”
男子一声喊后，大概是非常生气，鞋都不穿了，直接从上面跳下来了。
“妈，你到底要干啥啊！你想吃我给你买，咱不干这丢人的事情行不？”
“丢人？我给你丢啥人了！我就是想着给你省点钱，我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了你，你现在嫌弃我了，是不是？”
“儿啊，你三岁就没了爸，你爷爷奶奶欺负咱们，都是我一个人把你带大的啊……”
开始了，又开始了。
苏梨觉得，男子的血管都要爆了。
上铺一直没什么声音的儿媳妇终于忍不下去了，翻身坐起，气呼呼的指着老太太。
“又是这一套话，你是要逼死你儿子吗！”
“谁让你吃苦了？谁让你吃苦了！”
“我做饭你从来不吃第一顿，非要自己第二天在吃，非要吃剩饭，一副你可怜的模样，你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