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邪说。”避开的脸被掰了回去,面颊抬起,见茉莉染了春色,引人采撷:“你不是说想孤了?”
姜末红着脸想,她何时说过这话了。
她明明是问陛下…
就在她分神时,熟悉的吻压了下来。
细致、温柔,手拢着她的后颈,不令她闪躲,随着呼吸声变得沉重,胸口的气息都快被夺走,四肢变得无力,只能依附着眼前的帝王。
此时的温柔生出幻觉。
她恍惚间触碰到了陛下待她的珍视。
已非是最初粗鲁、冷漠的欲望了。
就像是梦境,飘飘然着。
原来亲吻不止会让人面红心跳,更会让人这般幸福。
这一晚,姜末是含着微笑入睡的,至于梦中又梦见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是醒来时面颊粉扑扑的。
陛下心软,次日就准她回去侍候。
结果……
陛下患了风寒,风寒来势汹汹,陛下为了早日康复,吃的都是重方,喝下去没一会儿就开始浑身无力、犯困。
姜末内疚的寸步不敢离开。
幸好还未复印开朝,都没有什么送来的折子。
萧琚身体康健,但治风寒的药方似乎与体内奇毒冲撞,连续两日都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被迫在后偏殿歇了两日。
醒时随手翻着小宫女不知从哪儿搬来的杂书打发时间。
“陛下,该喝药了。”
姜末端着药进来,矮身坐在长榻下。
见陛下看书认真,她摸着药碗已经是温的了,又小声催了遍。
陛下才回神,视线越过书,看见是她后,合上手里的书压在一边,接过药碗一口喝下,“没什么事就出去,这里不用你侍候。”
姜末抿了下唇,央求道:“奴婢在旁边坐着,不打扰陛下,可以么?”
言辞恳切。
萧琚看着她在室内微微发红的脸颊,移开目光,“随你。”
说着合衣躺下。
姜末极为自然的放下药碗,伸手想要收拾散落的书籍,手腕被陛下抓住,“不用你收拾。”
语气还莫名有些急切。
姜末看着自己指尖之前的书,恰好是刚才陛下那在手中看的那本,便想着是陛下爱看的,是怕自己弄坏么?她收回手,顺从的应了声是,出去送空碗。
后偏殿暂时恢复安静。
萧琚抓起刚才看的那本书朝房梁上方扔去。
“啪。”
藏身在黑暗中的铁甲卫接住。
萧琚冷声道:“还给、祁、均。”
黑暗中传来铁甲卫离开的细微动静。
萧琚躺下,想起书中种种,气血翻涌。
书房里绝无这种香艳之本,按着姜末的胆子肯定也不知道里面夹带着这种书,只有祁均有这个胆量,敢把这种书藏在里面来作弄他!
药效很快发作。
萧琚陷入睡梦中。
一梦荒唐至极。
耳边残留着似泣似隐忍的喘息声。
眼前都是曾见过的一幕幕……
直到门外传来卫确的声音,他睁眼醒来,立刻起身,攥着被子的手紧了下,视线下意识看向一旁,未见小宫女的身影后,暗暗松口气,随即眼底又闪过恼恨之色。
恼自己的意志力何时如此薄弱。
区区一本杂书就令他失了控!
听见脚步声逼近,他扯了被子盖住半身。
在卫确进来时,萧琚已恢复如常,瞧不出一丁点异色。
新年第一日,卫确就收到了师兄的密令,让她出宫去见个人办一桩事,今日事情才办完,她赶着来庆元殿复命,谁知进了庆元殿才知道师兄病了。
小姜末守在后偏殿门口,见她来了,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卫确心咯噔了下。
难道师兄病的很重?
着急之下,也顾不上让小徒弟通传,敲了门直接闯了进去。
“师兄——”
她快步走到长榻前。
并未看见一张病容憔悴的脸,反而觉得今日的师兄看着脸色异常气血充盈。
她呃了声,“师兄的病…是好了?”
萧琚坐姿笔直,被子搭在腰间,目光温和的回道:“不过是个风寒,早已好了。”说完后话锋一转,语气严肃问道:“让你去办的事办妥了吗?”
卫确也跟着认真起来:“全都按着师兄的吩咐,对方并未起疑。只是,我不懂师兄为何要再这一批马具上动手脚?”
萧琚淡淡一笑,眼中只有冷意。
“等狩猎行宫落成的消息传来后,你就知道派什么用了。”
卫确心道一声果真如此。
若无原因,师兄怎会在国库并不充沛的情况下执意要修建秋猎行宫,甚至还将这个办差极为放心的交给户部去办,甚至准许康王督建。
连她知道,户部就是个填不饱的无底洞。
卫确肃穆颔首。
今年秋猎,恐怕不会太平了。
说完正事后,姜末恰好奉茶进来。
卫确看了眼姜末,忽然想起来:“这几日我也忙着,你的功课都落下好几日了,趁着今日有空,跟我回关雎宫好好练上半日!”
姜末:“师傅,陛下病中,奴婢等明日再去关雎宫好么?”
卫确看了眼精神状态异常饱满的师兄,“不过是个风寒而已,喝完姜汤蒙头出一身汗保管药到病除,何须你这么紧张侍候着!”
姜末:“但……”
卫确凑近神秘低语:“我请父亲制作的手弩已经送到了,你就不想去看看?”
姜末的眼睛都睁大了。
左眼写着‘想’,右眼写着‘去’!
接着,卫确轻而易举就将小宫女勾走了。
小宫女离开时,极为敷衍的行了个礼,心早就飞到了关雎宫去。
萧琚:……
她胆子愈发大了啊!
他还不如一把手弩重要?
萧琚闭目运气,掀开被子,去屏风后清洗。
*
姜末得了手弩后,恨不能晚上都抱着手弩睡觉。
这样一把制作精良、关节巧妙的手弩,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东西。
再加上姜末的这一把手弩不同于她之前拿来练功时都那一把,这把明显是照着她的手劲、手掌来特别定制的。
得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姜末每日练得愈发认真。
最后连卫确都忍不住劝她悠着点。
复印开朝后,庆元殿再度忙碌了起来,每日都有不同人的来庆元殿书房回话、挨骂、挨打,折子也跟流水一般送入书房。
康王因担着督建行宫一事,最近常入宫面圣。
献王倒是来的少了。
春暖花开后,秦王终于动身回封地秦州去了。
为此陛下还特地召他入宫叙话,甚至还赏了他好些绫罗绸缎、宝石玉器。
秦王进入书房后,里面就不准让人侍候。
甚至连姜末也被赶了出来。
她看见秦王就忍不住恐惧,随之而来的就是厌恶、憎恨。这会儿就站在书房外,恨不能把耳朵贴上去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站了没一会儿就被祁均发现,呵斥她退下。
越是这样,她越是怀疑秦王与陛下在密谋什么。
每次想起前世秦王的心狠手辣,她越是怕自己没有能力阻止那一天的道理。
站着站着她心情忍不住低落下来。
好在到了练武的时辰,她扮做膳房女官,提了个食盒去了关雎宫。
练完后,她坐在廊下避风处擦汗。
卫妃的丫鬟微光捧着一盏温水递给她,微笑着道:“瞧着出了这么多汗,快喝了补些水。”
姜末扬起笑脸,道谢后接过,小口喝着。
微光并未离开,左右无人时,她才轻声开口问:“咱们认识的日子也不短了,况且你还认了小姐做师傅,今日我有两句话想悄悄问你,成么?”
姜末连忙咽下温水,“微光姐姐只管问,若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微光压低声,“庆元殿那儿,出了朝臣求见外,这些日子有没有其他人去过?又或是……或是……”微光罕见的吞吐了下,“陛下有无召其他宫女儿过?”
姜末的心瞬间提起。
脸色隐隐发白。
是师傅发现了什么吗?
微光怎么会突然问这些话。
姜末强行冷静下来,关切问道:“姐姐问这些,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微光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陛下近期……已有许久不曾来看过我们娘娘了。”
姜末:“新年伊始,陛下那边折子都堆成山了,可能是因为太忙,一时估计不上。”
微光却摇了下头,“从前陛下也忙,娘娘刚入宫那会儿,陛下隔三差五就要来关雎宫,哪怕不留宿,也要陪着娘娘用一餐饭。可最近这几个月,陛下连用膳都不太来这儿了。”说完后,微光握住姜末的手用力,“你告诉我,庆元殿有没有宠幸其他宫女儿?”
姜末手中捧着的茶盏泼了一半的水出来。
顺着她的手腕,滴滴答答的落下。
姜末喉咙后像是扎着刀子,每说一句话,都疼的喘不过气。
“庆元殿……”她艰难开口,目视着自己的丑陋与自私,“并无其他女子。”
微光如释重负。
紧绷的肩头都松了下去。
“没有就太好了。”微光脸上是轻松的笑意,拉着姜末的手,语气央求着道:“那些话都是我擅作主张问的,与娘娘无关。这些日子,娘娘看着总不大开怀,我们做奴才看着心疼,这才斗胆问你一句。不过你放心,这些话我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告诉第二人。”
姜末挤出笑:“陛下与师傅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最近陛下太忙,你们……只管放心就好。”
话音落下,卫确也从屋中出来。
她换了件粉蓝色的袄子,目光笑盈盈的看来,“休息好了?正好我也要去庆元殿,咱们正好作伴一道回去。”
姜末自然应下。
在回去的路上,她也忍不住偷偷看卫确。
卫妃娘娘鲜少会穿粉蓝这样鲜嫩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都漾着自信、夺目的光。
哪怕她再仔细谨慎,也被卫确抓了个正着。
卫确含笑着问:“怎么这样看我?刚才微光同你胡说什么了?”
她在屋中,哪怕微光的声音声音压的再低,也听到了只字片语。
姜末意外了下,没想到卫妃娘娘会如此直接询问,她想了想,半真半假参杂着回道:“微光姐姐说,师傅这些日子像是不大开心,她们有些担心。”
卫确想起两个丫鬟担忧的目光。
露出温柔的淡笑,“让你们都担心了,只不过是有些想家罢了,不碍事的。”
卫确还轻轻揉了下她的发髻。
姜末顺势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卫妃的眼睛。
进了庆元殿后,祁均站在书房门口,见卫确走来时,快步上前,利索的屈膝行礼:“陛下已在书房里等着娘娘,快进去吧!”
卫确正色点头,跟着祁均进去。
二人都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姜末。
书房的门在她眼前重重撞上,将她隔绝在门外。
姜末站在门口,无声笑了下,胸口有轻微的刺痛感袭来。
她何须替卫妃娘娘与陛下担心。
你瞧,陛下待娘娘是不同的。
而她……
只是一个小宫女罢了。
一个能守在陛下身边就知足的人而已。
她不应当难受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