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确看着萧琚的神色,像是不知此事,诧异地问道:“师兄不知道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琚放下笔,语气温和,既不肯定也未否认她的问话。
卫确便将今日所见都说了出来,说完后,她笑了声,继续道:“有一事说来也让师兄见笑,本来我还以为小姜末是师兄的人,若不是今日,我还在继续误会呢。既然师兄是因铁甲卫的缘故才将她留在身边,也该早些告诉我才是…害得我胡思乱想……”
最后两句话越说越轻。
但卫确仍将它们说出口。
在经历三年前的误会后,她不希望自己对师兄再有任何的隐瞒。
萧琚眸色暗了暗,语气温和得毫无破绽,“他们当着你的面也认了?”
卫确笑着点头,“证据确凿,铁甲卫有骨气,立刻就认了,小姜末有些害羞,低着头没说话。”
萧琚:“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声张。”
“我知道,”卫确认真回道:“女子清白至关重要,更何况是宫中女子与侍卫。此事我连自己的丫鬟都不会说。”
萧琚淡淡嗯了声。
卫确今日本就是为了姜末一事来的,现在发现是个乌龙,心情大好,陪着萧琚批了会儿折子才离开。
待卫确离开后,姜末才奉茶进来。
陛下仍在处理政务,姜末轻轻放下茶盏,将声音压得极轻,转身去收拾书房里的折子。
明日就要回京。
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折子、杂书都要装进箱笼。
陛下批折子快,平日若有一点空闲,不是去练剑就是看各类书,天文地理、农耕杂谈,涉猎极广。
出了宫后,侍卫、祁公公出入夏宫方便,每次外出回来总要带回来几本新书。
姜末才归拢一摞书,听见身后传来陛下冷漠的声音。
混在夏末的风中。
落入耳中时带了些微凉的温度。
“卫妃今日说你与司刹是怎么回事。”
姜末捧书的手沉了下,她站起身回话。
心底勾起一阵滚烫,从中酝酿出一些奇妙的期待,心跳逐渐快了起来,“娘娘今日来教奴婢,不慎被娘娘看见奴婢后颈的伤…娘娘问奴婢是、是否侍过寝——”她的头垂下,洁白的耳垂染上鲜艳欲滴的红,声线细细地颤抖,“奴婢不知该怎么回…是师傅——司刹出来认下,娘娘信了后,就未再追问。”
说完后,她才敢抬起些视线,目视眼前的陛下。
她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可心跳、体温都等待着陛下的回应,就像昨晚陛下拒绝她之前的那个吻一样。
陛下看她的眼神冷漠。
“当时你明可以直接回答是抓伤所致,打消她的顾虑,祁均就不会让铁甲卫出面撒这个谎。”连着语气也冰冷,甚至还有些迁怒之意。
姜末的心如落冰窖。
期待碎成了锋利的碎片,扎在她的胸口。
她狼狈地低下头,屈膝请罪:“是奴婢…错了…今后定小心行事,不再让娘娘察觉。”
她的失落、伤心,也如此明显。
令萧琚无法忽略。
但他知道,不该给她更多的奢望,任由她无声转身,继续收拾房中的东西。
这一日在忙碌中过去。
次日就是回京的日子。
一早望云阁里就忙碌起来,姜末盯着侍卫、大力太监将陛下所有的箱笼搬上马车,一边提着自己的东西也塞到后面的马车里。
她的包袱沉的坠手。
挂在受伤的胳膊上牵扯到伤口,她呲牙咧嘴的嘶了声,想要换手时,从身旁伸来一只手,轻松的提起包袱。
姜末偏首看去。
竟是一身常服的司刹。
他不再穿薄甲、不再佩戴铁甲遮面,露出原本的模样。
因常年隐身于暗处,肌肤白皙、剑眉星目、眼窝深邃、嘴唇偏厚,肩宽窄腰,更当得起‘英武’二字。
姜末愣了下,“师傅…?您怎么……”
司刹面无表情地朝马车走去,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寡淡:“托祁总管的福,从今日我从铁甲卫变成御前侍卫。”
但姜末却从中听出了怨念。
她小跑着追上去,“对不起…是因为我昨天,才连累了师傅。”
司刹停下,眼神不解看她:“与你有何关系?”说完后,他才哦了声,“忘了,是有关系,你我在卫妃眼中是互相爱——”
“啊啊啊——停下!”姜末手忙脚乱地打断他继续说下去。
司刹继续不解,“为何?”
姜末:……
脱去铁甲卫装扮后,哪怕司刹的眼神仍旧冷漠,但英俊的相貌无法遮掩,这样盯着姜末看,还说那些让人害羞的话,实在很难让人不脸红。
萧琚站在望云楼窗前,将站在一角说话的两人神态尽收眼底,甚至能看见小宫女在阳光下微红的脸颊,说话时微微昂首的侧影。
她似乎对所有人都不吝啬笑容。
不止是对他…
暴君冷冷撤回视线,将这一面的窗重重合上。
回京路上,陛下未召她去侍候,姜末就只能在后面的马车里呆着,她看见卫妃娘娘去了御驾,又从前面出来。
祁公公大半时间都在御驾。
司刹身为御前侍卫也骑马跟着御驾。
陛下唯独没有召她。
姜末知道是因那晚自己擅作主张惹恼了陛下,虽然伤心,但她不后悔。
路上无事可做,她就睡觉。
好在回京后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陛下的书房不准闲杂人等进去,所以一整个夏天里面都无人打扫,而陛下翌日就要用书房,姜末花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收拾个大概出来。
第二日陛下在里面处理政务,姜末继续轻手轻脚地打扫角落,归纳带回来的折子、杂书、摆件。
忙碌使人充实。
况且在傍晚前她还要混入膳房,跟着去关雎宫送膳,‘佯装’被卫妃娘娘看中收做徒弟。
陛下开始冷落她,不再频繁挑错罚她,但也不再给她各项恩宠,姜末不敢再趴在窗前午睡。
她藏起伤心,努力习武、认真当差,晚上抓紧休息。
只有在噩梦醒来后,摸到枕头湿漉漉的,她像是偷窃之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回忆,去触碰这一世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