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的军帐里,药味弥漫。郁保四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王定六的额角还贴着药布——那日在东平府阵前,两人被董平伤得不轻。
“宋大哥,”郁保四咬着牙坐起身,“那董平枪法狠辣,性子又烈,硬打怕是讨不到好。俺们听说他是河东上党郡人,不如俺俩去他老家查查,说不定能找到些软肋。”
王定六也点头:“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俺们这就动身。”
宋江看着两人带伤的模样,有些不忍:“你们伤势未愈,还是……”
“宋大哥放心!”郁保四拍着胸脯,“这点伤不算啥。只要能帮山寨破了东平府,救出史进兄弟,俺们拼了这条命也值!”
宋江拗不过他们,只得点头:“路上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即刻回来。”
次日天未亮,郁保四和王定六就换上粗布衣裳,揣着干粮,往河东上党郡赶去。
与此同时,东平府城下,宋江正为攻城的事发愁。连续几日猛攻,损了不少弟兄,城墙却连个缺口都没炸开。董平那杆双枪,像两道银蛇,守得密不透风,好几次梁山的敢死队都被他打了回来。
“他娘的!这董平真是块硬骨头!”李逵气得直骂,抡起双斧就想再冲,被林冲死死拉住。
“李大哥,硬闯没用。”史进上前一步,抱拳道,“宋大哥,小弟有个法子。东平府里有个相好的,是行院人家的李瑞兰,小弟去她家落脚,打探城内虚实,再做计较。”
宋江眼睛一亮:“哦?史进兄弟有这层关系?那再好不过。只是此行凶险,你务必小心。”他让人备了一箱金银,“这些你带上,打点上下。”
史进接过箱子,揣了把短刀,趁着夜色,混在逃难的百姓里,溜进了东平府。
东平府的灯红酒绿,掩不住战争的阴霾。史进熟门熟路摸到李瑞兰家,刚敲了两下门,门就开了条缝,露出李瑞兰那张依旧娇艳的脸。
“三郎?你咋来了?”李瑞兰见是他,又惊又喜,连忙把他拉进门。
李母也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哎呀,是史大郎啊!好些日子没来,可想死老身了。”
史进放下心来,把那箱金银推到桌上:“这些给阿姨和瑞兰妹妹添置些东西。”他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我是来……”
话没说完,李瑞兰就捂住他的嘴,娇声道:“三郎,有啥话进屋说,这里不是地方。”
史进跟着她进了内屋,刚坐下,就把梁山要攻城、想让她帮忙打探消息的事说了。李瑞兰听得泪眼婆娑:“三郎,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啊……”
“妹妹放心,”史进握住她的手,“只要事成,我保你母子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李母在门外听得真切,眼珠子一转,悄悄退了出去。
李瑞兰哭了半晌,才点头:“三郎,我信你。你先在这儿歇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史进以为她答应了,松了口气,靠在椅上闭目养神。没等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铁链拖地的声音。
“不好!”史进猛地睁眼,刚要拔刀,房门就被踹开,一群官差涌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按倒在地。
“史进!你这反贼,竟敢潜入城中,图谋不轨!”为首的都头厉声喝道。
史进这才明白,自己被卖了。他瞪着被官差押进来的李母,怒吼道:“老虔婆!我待你们不薄,为何要出卖我?”
李母啐了一口:“呸!反贼就是反贼,还想痴心妄想?老娘早就报官了!”
史进被铁链锁着,押往死牢。路上,他看到李瑞兰躲在门后,偷偷抹泪,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消息传到城外,宋江气得浑身发抖:“这对狗男女!竟敢如此卑劣!”他当即召集吴用、林冲商议,“必须想办法救出史进兄弟!”
吴用沉吟道:“硬闯肯定不行。不如让顾大嫂扮成史进的老仆,混进牢里,约定月尽夜三更,里应外合,劫狱救人。”
顾大嫂拍着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次日,顾大嫂梳了个发髻,脸上抹了些灰,穿着件打补丁的衣裳,提着个食盒,哭哭啼啼来到牢门口:“官爷行行好,让我给我家公子送点吃的吧,他最听我的话了……”
牢头见她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又塞了些碎银子,便放她进去了。顾大嫂来到史进牢前,低声道:“史进兄弟,宋大哥让我来救你。月尽夜三更,我在外面接应,你千万别记错时辰。”
史进点头:“放心,我记着呢。”
谁知到了二十五那天,史进在牢里数着日子,越想越急,竟把“月尽夜”记成了“二十五夜”。到了三更,他悄悄弄断铁链,杀了狱卒,冲了出去。
“怎么没人接应?”史进冲到牢门口,没看到顾大嫂,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官差已经被惊动,纷纷围了上来。
史进浴血奋战,杀了几十名官差,自己也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冲出重围,躲进了城外的乱葬岗。
顾大嫂在约定地点等了一夜,没见到史进,知道出事了,连忙回报宋江。宋江又惊又怒,却也只能先派人去乱葬岗附近寻找史进,同时加紧攻城,吸引官军注意力。
东平府内一片混乱。史进越狱,虽然没逃远,却也杀了不少官差,搅得人心惶惶。程太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催着董平赶紧想办法。
董平也是焦头烂额。一边要防备城外的梁山军,一边要搜捕史进,还要应付程太守的催促。更让他心烦的是,程太守又提起让他娶程婉儿的事,话里话外都是“你若能退了梁山军,我就答应”,让他心里堵得慌。
这日,宋江又率军来挑战。董平怒不可遏,提枪出城迎战。宋江不与他硬拼,打了几个回合就往后退。董平杀得兴起,哪里肯放,率军追了上去。
谁知刚追到一片密林,两边突然杀出无数梁山军,将董平的人马团团围住。林冲、关胜、秦明三员大将齐出,董平虽然勇猛,却也架不住三打一,没几个回合,就被林冲一枪挑落马下,生擒活捉。
“董平匹夫,还不投降!”李逵提着双斧,就要砍下去。
“住手!”宋江喝止他,亲自上前为董平松绑,“董将军,我知你是条好汉,只是明珠暗投。不如归顺梁山,与我等一同替天行道?”
董平怒视宋江:“我乃朝廷命官,岂会与反贼同流合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就在这时,郁保四和王定六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宋大哥!我们回来了!”王定六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董”字,“我们在河东上党郡查到了,董将军的父亲,原是当地的都头,二十年前被程万里设计害死,家产被夺,刚出生的董将军被程万里收养,认贼作父!这块玉佩,就是他父亲留下的信物!”
董平看着那块玉佩,浑身一震。他小时候确实见过这块玉佩,只是程万里告诉他,那是他早逝的“亲生父亲”留下的。
“你说什么?”董平抓住王定六的胳膊,“程万里是我杀父仇人?”
郁保四道:“千真万确!我们找到了当年的老邻居,他亲眼所见。程万里为了霸占你家的财产,才害死你父亲,收养你,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董平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想起程万里对他时而亲近、时而防备的态度,想起程婉儿看他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自己为仇人卖命这么多年,心中又痛又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程万里!我杀了你!”董平嘶吼着,就要冲回东平府。
宋江拦住他:“董将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程万里还在城中,你若冲动,只会白白送命。不如归顺梁山,我等助你报仇雪恨。”
董平看着宋江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块玉佩,终于跪倒在地:“宋大哥,我董平有眼无珠,认贼作父,多谢你点醒我。从今往后,我愿归顺梁山,听凭差遣!”
宋江大喜,连忙扶起他:“董将军快快请起!有你相助,何愁东平府不破!”
董平归顺的消息传到东平府,程万里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紧闭城门。董平熟悉东平府的防务,带着梁山军,从一处防守薄弱的水门攻了进去。
官军溃不成军,程万里被活捉。董平亲自提刀,斩杀了程万里,报了杀父之仇。
程婉儿得知真相后,又羞又愧,觉得无颜面对董平,更无颜活在世上,回到房中,悬梁自尽了。董平得知消息,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为她收了尸。
就在这时,戴宗匆匆赶来:“宋大哥,不好了!卢俊义将军传来急信,说东昌府那边战事吃紧,被张清用飞石打伤了不少兄弟,让您赶紧回援!”
宋江一愣,随即道:“好!董将军,东平府就交给你和林冲兄弟打理,安抚百姓,清点物资。我带着主力,即刻回援卢俊义将军。”
“宋大哥放心!”董平抱拳道。
宋江点齐人马,连夜拔营,往东昌府赶去。他知道,一场新的恶战,又在等着他们。而梁山的队伍,因为多了董平这样的猛将,也变得更加壮大,更加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