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吴邪站在杨家老宅的青石板台阶上,看着雨丝斜斜地打在斑驳的朱漆大门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门楣上的“杨氏宗祠”匾额已经褪色,边角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却仍透着一股旧时代的威严。
“我说天真,咱非得冒雨来这破地方?”王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里拎着的探杆在湿滑的台阶上打滑,“这鬼天气,别说宝物了,能找到块完整的瓦片就算不错。”
吴邪没说话,只是摸出怀里的纸条。这是他从杨大广遗物里找到的,字迹是杨大广的,上面只写着“老宅壁画,藏有玄机,宝物现于七星汇聚时”。结合之前在气象站的发现,他隐约觉得杨家藏着的秘密,可能和那母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人费了些劲才推开大门,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沉睡多年的巨兽被惊醒。院子里杂草丛生,墙角的石榴树早已枯死,枝桠在雨中像鬼爪般伸向天空。
“这宅子得有上百年了吧。”王胖子用探杆拨开齐腰深的草,“看这建筑风格,以前杨家怕是当地的大户。”
正厅的门虚掩着,吴邪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厅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雨丝透过破窗棂钻进来,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几幅褪色的画像——都是些穿着长袍马褂的男人,眼神威严,看服饰像是清代的官员。
“杨家以前是做官的?”王胖子凑近一幅画像,“这官服上的补子是孔雀,至少是三品以上。”
吴邪的目光却被北墙的壁画吸引了。壁画占据了整面墙,画的是古代祭祀的场景:一群穿着古装的人跪在祭坛前,祭坛中央放着一个黑色的匣子,天空中有七颗星星连成一线,光芒直射匣子。
“你看这壁画的颜料。”吴邪用手指轻轻触摸墙面,颜料的质感很特别,不像普通的矿物颜料,“摸起来像……蜡。”
王胖子也伸手摸了摸:“还真是,而且这壁画的边缘有缝隙,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吴邪拿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观察壁画的角落。在祭坛下方的阴影里,他发现了一个模糊的符号——和气象站找到的照片上的符号一模一样,是被雷劈中的树。
“这壁画后面肯定有东西。”吴邪的心跳开始加速,“杨大广的纸条说‘壁画后有空间’,指的就是这里。”
要在不破坏壁画整体的情况下找到通道,并不容易。吴邪和王胖子围着壁画转了好几圈,终于在祭坛中央的黑色匣子位置,发现了异常——这块壁画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深,边缘的缝隙也更明显。
“就是这儿了。”王胖子抄起工兵铲,“天真,你说咱是直接砸开,还是慢慢抠?”
“小心点,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吴邪拿出洛阳铲,先在壁画周围探了探,确认后面是空心的,“这壁画是用蜡封的,受热会融化,咱们用热风枪试试。”
王胖子从背包里翻出热风枪,插上备用电池,对着壁画上的黑色匣子位置吹起来。蜡质的颜料果然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青砖。吴邪用小刀小心地刮去融化的蜡,很快,一块一尺见方的青砖暴露出来,砖面上有明显的凹槽,像是个暗门的开关。
“有门!”王胖子兴奋地用撬棍插进凹槽,轻轻一撬,青砖应声而落,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混合着檀香和尘土的气息从洞里飘出来,和之前在气象站闻到的霉味不同,这股味道带着一种陈旧的庄重感。吴邪打开手电筒照进去,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里面似乎是条狭窄的通道。
“我先上。”王胖子自告奋勇,率先爬了进去。吴邪紧随其后,通道里的青砖很光滑,像是经常有人走动,只是积了层薄灰。
爬了大约五米,通道豁然开朗,两人掉进了一个方形的密室里。密室不大,大约十平米,四周的墙壁上也挂着壁画,但这些壁画不是蜡质的,而是用朱砂绘制的,颜色鲜红,像是刚画上去不久。
“乖乖,这杨家可以啊,藏这么个地方。”王胖子用手电筒扫过四周,密室中央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红木箱子,上着三把铜锁,“这箱子里肯定是宝贝!”
吴邪却被墙上的壁画吸引了。这些壁画记录的不是祭祀,而是一段历史: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看相貌和正厅画像里的人很像)从一座山里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渗出白色的粘液;他把石头藏在老宅的密室里,周围画满了符文;后来,有穿着军装的人闯进老宅,男人点燃了密室的机关,和石头一起消失在火焰中……
“这画的是……”吴邪的手指划过最后一幅壁画,上面的火焰中隐约能看到那块黑色石头的轮廓,“难道杨家祖辈也得到过一块陨玉?”
王胖子已经打开了红木箱子的锁——他随身带的万能钥匙派上了用场。箱子里铺着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几件玉器、几锭金条,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
“这些玉器看着像是明代的,值不少钱啊。”王胖子拿起一个玉璧,对着光看了看,“不过这盒子看着更值钱,说不定里面是夜明珠之类的宝贝。”
吴邪没理会那些金银玉器,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紫檀木盒子上。盒子上刻着和壁画上一样的符文,锁是特制的,上面有七个小孔,像是对应着某种机关。
“这锁不对劲。”吴邪仔细观察着锁孔,“七个孔,排列方式像北斗七星。”
王胖子凑过来看:“七星?杨大广的纸条说‘宝物现于七星汇聚时’,难道得等七星连珠才能打开?”
吴邪摇摇头,他想起正厅壁画上的七星图案,突然有了主意。他从背包里拿出七根细铜丝,按照壁画上七星的位置,分别插进锁孔里。
“咔哒”一声,锁开了。
紫檀木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异香飘了出来,不是檀香,也不是木料本身的味道,而是一种清冷的香气,闻起来让人头脑清醒。
盒子里没有夜明珠,也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泛黄的绢布,和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透明石头。石头里裹着一丝红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血,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这石头……”吴邪的呼吸顿住了。这东西的质感,像极了他在蛇沼鬼城见过的陨玉,但更加纯净,尤其是里面的红色纹路,让他想起了三叔留下的那块黑色石头渗出的白色粘液。
王胖子拿起绢布,小心翼翼地展开:“这上面写的是啥?看着像古文。”
绢布上的字迹是用朱砂写的,笔画古朴,吴邪勉强能认出是明代的隶书:
“永乐二十年,吾于长白山得此‘血玉’,其性通灵,能引雷暴,亦能噬人心。观其纹,似与传说中的青铜门陨石同源。吾恐其为祸世间,藏于密室,以七星锁封之,唯杨氏后人持雷符可开。”
署名是“杨继盛”,旁边盖着一个朱红色的印章。
“杨继盛?”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名字他在历史书上见过,是明代着名的谏臣,以刚正不阿着称,没想到竟然和陨玉有关,“原来杨家祖辈就和这东西打过交道。”
王胖子指着绢布上的“血玉”:“这石头叫血玉?能引雷暴?难怪杨大广要录雷声,敢情是祖传的手艺啊。”
吴邪拿起那块血玉,入手冰凉,石头里的红色纹路像是活的,在他的掌心微微蠕动。他突然想起气象站地下的母石,那块黑色的石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而这块血玉,却透着一股清正之气,像是能克制邪祟。
“你看这血玉的纹路。”吴邪把石头递给王胖子,“像不像被雷劈中的树?”
王胖子凑近一看,还真像:“杨大广纸条上的符号,就是这玩意儿?”
“不止。”吴邪翻到绢布的背面,上面画着一幅简易的地图,标注着长白山的某个位置,旁边写着“血玉之源,母石之克星”。
“母石的克星?”王胖子眼睛一亮,“也就是说,这血玉能对付气象站地下的那块破石头?”
吴邪点点头,心里豁然开朗。难怪三叔要找杨大广,难怪杨大广要录雷声,原来杨家祖辈就知道血玉能克制母石,而雷声,很可能是激活血玉力量的钥匙。
就在这时,密室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头顶落下细小的灰尘。王胖子抬头:“咋回事?难道又有藤蔓出来了?”
吴邪却注意到,手里的血玉突然变得滚烫,里面的红色纹路剧烈地扭动起来,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他拿出地质雷达,屏幕上显示气象站地下的母石信号突然变得强烈,而且正在快速移动——朝着杨家老宅的方向!
“它过来了!”吴邪脸色大变,“血玉在吸引它!”
王胖子赶紧把绢布和血玉塞进背包:“那咱赶紧撤啊!留着这破石头干啥,引狼入室啊!”
吴邪却摇了摇头,握紧了血玉:“这是我们找到三叔的唯一机会。母石被血玉吸引,说明它们之间有联系,跟着它,说不定能找到母石的老巢,找到三叔。”
离开密室时,雨已经停了。吴邪特意看了看正厅的壁画,发现被他们撬开的洞口已经自动合上了,蜡质的颜料重新凝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杨家老宅有点邪门啊。”王胖子回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正厅,“这壁画还能自己修复?”
“可能是用了某种机关,一旦密室关闭,洞口就会自动复位。”吴邪把血玉小心翼翼地放进特制的盒子里,“杨家祖辈为了守护这东西,下了不少功夫。”
刚走出老宅的大门,吴邪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张起灵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速回。”
“小哥出事了?”王胖子抢过手机看了看,“咱得赶紧回去,别让小哥一个人面对那母石。”
两人连夜驱车赶回气象站,远远就看到气象站的方向亮起一片红光,像是着了火。靠近了才发现,那不是火光,而是从地下渗出的红色光芒,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血色。
“我操,这是啥情况?”王胖子踩下刹车,越野车在离气象站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停下,“母石出来了?”
张起灵站在气象站门口,看到他们回来,微微颔首:“它在等血玉。”
吴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气象站的地面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黑色的藤蔓像血管一样缠绕着,中间悬浮着那块篮球大小的母石,石头表面的孔洞里不断涌出白色粘液,在红色光芒的映照下,变成了诡异的粉红色。
“它在吸收血玉的气息。”张起灵的声音很平静,“血玉和母石同源,却相克,它想吞噬血玉的力量。”
吴邪拿出血玉,刚打开盒子,母石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周围的藤蔓疯狂地舞动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延伸。
“准备好雷声放大器。”吴邪把血玉递给张起灵,“小哥,你的血能暂时压制它,等会儿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把血玉扔进母石里。”
王胖子早就把雷声放大器扛在了肩上,这一次,他不仅接了电源,还外接了几个备用音箱:“天真,这次保证让它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雷暴!”
张起灵接过血玉,指尖轻轻划过石头表面,他的血滴在血玉上,瞬间被吸收了,石头里的红色纹路变得更加鲜艳。
“开始。”张起灵说。
吴邪按下播放键,雷声放大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比上次在气象站的声音更大,仿佛真的有雷暴在头顶炸开。母石发出痛苦的嗡鸣,藤蔓的舞动变得混乱,显然被雷声刺激到了。
“就是现在!”吴邪喊道。
张起灵的身影如鬼魅般冲出,黑色的风衣在红色的光芒中划过一道残影。藤蔓试图阻拦他,但在靠近时,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逼退。他纵身跃起,将血玉狠狠砸向悬浮在半空的母石!
血玉撞上母石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两道光芒猛地爆发出来——红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像两条巨龙在缠斗,藤蔓瞬间枯萎,白色的粘液变成了黑色的粉末,被风吹散。
母石开始剧烈地颤抖,表面的孔洞不断收缩,像是在挣扎。血玉的碎片嵌在母石里,红色的纹路顺着孔洞蔓延,很快就布满了母石的整个表面。
“成了!”王胖子兴奋地喊道。
就在这时,母石突然炸开,无数碎片飞散开来,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上,粘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吴邪冲过去捡起,上面是三叔熟悉的字迹:
“小邪,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应该已经解决了母石的核心。别找我,我还有未了的事,等你找到所有碎片,自然会明白一切。记住,永远不要相信‘它’的任何幻象。”
纸条的末尾,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像三叔每次离家时,在门口给吴邪留的便条。
母石被摧毁后,红色的光芒渐渐散去,天空恢复了正常的颜色。气象站周围的藤蔓彻底枯萎,变成了普通的植物,那个巨大的地下裂缝也开始慢慢合拢。
吴邪站在裂缝边,看着三叔留下的纸条,心里五味杂陈。三叔果然还活着,而且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来,甚至算好了血玉能摧毁母石。
“天真,你看这是什么?”王胖子从母石的碎片里捡起一个黑色的物体,像是个小型的录音设备。
吴邪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三叔的声音,背景里有风声和雷声:
“大广,我知道你听得到。母石的核心已经被我困住,但它的意识还在,会通过藤蔓制造幻象。你一定要保管好血玉,等小邪来的时候,交给它。别担心我,我和它同归于尽,也算是了结了几十年的恩怨。”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是一声轻微的爆炸声。
吴邪关掉录音设备,眼眶有些发热。他终于明白杨大广为什么会死了——他不是被母石害死的,而是为了守护血玉,被母石制造的幻象迷惑,最终没能等到自己来。
“咱回去吧。”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三叔既然说了会让你明白一切,肯定还留了线索。”
张起灵走到吴邪身边,递给了他一块母石的碎片:“它还没彻底消失。”
吴邪看着碎片,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黑色气息,像是母石的意识还没完全散去。他突然想起三叔纸条上的话:“永远不要相信‘它’的任何幻象。”
“我们得找到所有碎片。”吴邪握紧碎片,“三叔说,找到所有碎片,才能明白一切。”
回到杭州后,吴邪把血玉的碎片和母石的碎片都收进了保险柜。他开始研究杨家老宅找到的绢布和杨大广的观测记录,试图拼凑出完整的线索。
王胖子则拿着从杨家老宅找到的玉器去了潘家园,回来时手里揣着一沓钞票:“没想到杨家这些老物件还挺值钱,够咱们下趟探险的经费了。”
吴邪没接钱,只是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下一站,长白山。”
绢布上标注的血玉之源,就在长白山的深处,靠近青铜门的位置。他有种预感,那里藏着最后一块碎片,也藏着三叔失踪的真相。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是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吴邪拿起手机,给张起灵发了条短信:“长白山,去吗?”
很快,收到了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他笑了笑,把地图折起来放进背包。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无论“它”还会制造多少幻象,他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是三叔未完成的路,也是他必须面对的宿命。
保险柜里的血玉碎片,在雨声中,突然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像是在回应着远方的呼唤。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块母石的碎片上,白色的粘液正缓缓渗出,在桌面上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像一条正在爬行的蛇。
故事,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