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阴云撕成碎片又重新聚起时，叶凡的指尖正抵在九霄环佩第七根弦上。琴弦震颤的频率与他内天地里金树的脉动完全重合，四色香气在琴身上流转——那是苏倾雪机关术里淬的芍药香，林昭月剑穗上沾的雪梅香，楚红妆蛊囊里溢出的金蚕香，秦挽霜银枪头染的寒铁香。此刻它们全成了他内天地的纹路，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
“昭月的剑气不稳。”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左侧三十道剑影。林昭月的太初冰甲在月光下泛着青，本该凝如实质的冰棱却有几处细微的裂痕。他想起前日替她刻剑柄云纹时，她耳尖红得能滴血，说“剑修动了情，剑气便要乱”，原来不是玩笑。
“倾雪。”他侧头唤了一声。苏倾雪正蹲在十步外的青石板后，葱白指尖在地面迅速结印。她本就单薄的身影被阴影裹着，只露出眼尾那颗泪痣，听见召唤时抬头一笑，发间金步摇轻颤：“叶郎可是嫌我机关慢了？”话音未落，三块刻着“破邪”符文的青砖突然从地底弹出，精准嵌进阴兵冲锋的必经之路上——这是她昨夜在他内天地里推演了三个时辰的“九连环地钉”，专破幽冥系阴物。
“红妆！”南疆少女的回应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楚红妆盘坐在战场中央的石墩上，赤足踏在蚀骨蛊群里，腕间银铃与蛊鸣应和。她随手抓起一把玄铁蛊撒向空中，那些指甲盖大小的黑虫瞬间凝成一面蛊网，将半空中试图遁走的阴魂兜头罩住。“叶哥哥放心，”她歪头舔了舔嘴角，“这些阴货的魂，够我的宝贝们啃三天三夜。”
叶凡的视线掠过三女，最后落在西南方向——秦挽霜的玄甲军正卷起漫天烟尘往主阵奔来。她骑在乌骓马上的侧影像柄出鞘的剑，银枪尖挑落最后一名阴骑时，枪杆上的“大楚”二字被血染红。他能听见她的喘息透过内天地传来，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颤，却比任何战鼓都让他安心。
“宿主，阴魂兽的魂珠在共鸣。”金树的提示刚在识海响起，叶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九颗幽绿魂珠突然脱离黑血手掌，像九只眼睛般盯上了林昭月的剑修方阵。他看见林昭月的剑眉猛地一挑——那是她要出杀招的前兆，可此刻她的冰甲裂痕比刚才又多了三道。
“昭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太初剑典第三式引动我的琴音！”林昭月握剑的手顿了顿。月光恰好落在她剑柄的云纹上，那是叶凡用玄铁刻的，说“这样就算剑碎了，也能循着纹路找到我”。
她突然笑了，清冷的眉眼软得像春雪，然后举剑指向天空：“师妹们，随我——破魂！”三十道剑气如银河倾泻，却在半空拐了个弯，精准缠上九霄环佩的琴弦。
叶凡指尖猛颤，琴音瞬间拔高八度，四色香气顺着剑气冲进剑影里。林昭月的冰甲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的剑尖终于对准了最中央的魂珠，那里正渗出缕缕黑丝，是阴魂兽要化形的征兆。
“噗——”一道血箭突然从叶凡左肩飙出。他甚至没看清攻击从何而来，只来得及用内天地屏障挡住要害。转头时，正看见苏寒踉跄着从左侧树林里冲出来，腰间的寒梅佩碎了半边，衣襟浸满黑血：“叶小友！幽冥宫大尊亲自来了！刚才那是他的‘幽冥指’！”战场的喧嚣突然变得遥远。
叶凡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着内天地的金树。前世他死在合道境大尊的暗算下，那抹阴狠的眼神他记了两世。此刻他望着苏寒胸前的致命伤口——黑血里翻涌着细小的鬼头，是幽冥毒，无药可解。
“苏阁主...”苏倾雪的机关砖“咔”地碎成齑粉。她扑到苏寒身边时，泪痣被血浸得发红，“您不是说...等打完这仗，要教我弹您新谱的《寒梅引》么？”苏寒伸手想去碰女儿的脸，却在半空垂了下去。他最后看了叶凡一眼，唇形动了动——是“护好倾雪”。
叶凡的指甲掐进掌心。内天地的金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树干上浮现出前世合道境大尊的脸，还有他曾推演过的三百种破尊法。他望着正在化形的阴魂兽，望着林昭月即将斩下的剑，望着秦挽霜越来越近的玄甲军，突然笑了——这一世，他有内天地，有四女，有前世的教训，怎么会再输？
“昭月！斩！”“倾雪！启地钉！”“红妆！放万蛊噬魂！”“挽霜！玄甲军结三才阵封死退路！”他的声音混着琴音炸响在战场上空。林昭月的剑终于落下，冰甲碎成万千寒芒，将最中央的魂珠劈成两半；苏倾雪的地钉同时爆发，青砖里弹出的淬毒钢针如暴雨，扎得阴兵鬼哭狼嚎；楚红妆拍碎腰间蛊囊，赤练蛊、玄铁蛊、蚀骨蛊如黑潮漫过阴魂兽的脚；秦挽霜的银枪已经刺进前排阴骑的咽喉，玄甲军的银枪阵像堵墙，将战场围得水泄不通。
而叶凡自己，正握着九霄环佩走向那团越来越浓的黑雾。他能感觉到内天地在疯狂扩张，金树的枝叶穿透了云层，四色香气凝成了实质的铠甲。前世他死在合道境大尊手下，这一世...他望着黑雾中逐渐显形的玄色道袍，眼底的光比月光更亮。
“大尊？”他拨动琴弦，琴音里裹着金树的轰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幽冥术厉害，还是我的——天人内天地！”黑雾中传来一声闷哼。叶凡知道，那是大尊被琴音震伤了魂魄。
他迈出第三步时，内天地突然涌出一股热流——是四女的气机与他彻底共鸣了。苏倾雪的机关术在脚下布成困阵，林昭月的剑气在头顶凝成杀阵，楚红妆的蛊虫在四周布成毒阵，秦挽霜的兵法在心里布成心阵。此刻的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月光重新洒满战场时，叶凡的指尖停在第七根弦上。他望着逐渐逼近的玄色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一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