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星芒灌进山洞时，苏倾雪的裙角被刮得缠上了石笋。她咬着牙去扯那团染血的纱料，指尖却被冰碴子刺得发疼——方才抵御黑影时，林昭月的剑气在洞壁上凝了层薄冰，此刻正顺着石缝往下淌水。
“都进来。”叶凡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掌虚虚护在众人后背。他能感觉到内天地里老桃树的年轮还在逆旋，每转一圈，心口就像被细针扎一下。这是天人合一天赋超负荷推演的征兆，但他不敢停——方才黑影出现时，他分明在那轮廓里看见了前世斩他道基的“故人”。
秦挽霜的定风鼎最先落了地，雷纹在石台上织成网，将乱窜的星芒拦在洞外。楚红妆的金蚕蛊“啪嗒”掉在她脚边，虫身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她蹲下身用指尖抚过蛊虫复眼，喉间溢出一声轻咒：“母虫被那股力量冲散了灵识，得用三尾蝎的毒血养三天。”
林昭月的霜华剑突然嗡鸣。她垂眸看向剑刃，冰花正从剑尖往剑柄蔓延，像道逐渐闭合的霜色花苞。“星芒里有剑气排斥的味道。”她抬眼时眼尾泛红，“和苍梧剑宗古籍里记载的‘星陨劫’很像。”
叶凡将卷轴摊开在石桌上。羊皮纸边缘焦黑，“长生丹”三个字在星芒下泛着暗红，旁边的符文他越看越心惊——那是前世在天道碑前见过的“蚀灵纹”，专吸活物精魄养邪物。
“融星者要长生锁开长生门，却在卷轴里写长生丹的丹方。”他指节抵着太阳穴，内天地里九霄环佩突然震了震，老桃树的裂痕又深了一道，“这丹方……可能是给裂缝里那些东西吃的。”
苏倾雪的短笛轻轻敲在“长生丹”上，笛孔里飘出一缕淡紫烟雾。“我闻过这种丹香。”她眼尾微挑，记忆翻涌——三年前刺杀青岚城城主时，密室里的暗格里也有这种味道，“当时城主说这是‘延寿丹’，可他养的死士，每吃一颗就会多道星芒状的疤。”
楚红妆的金蚕蛊突然振翅，撞向洞外裂缝的方向。她猛地攥住蛊虫，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它们在兴奋。”她盯着虫身的青灰逐渐转金，“这裂缝里的东西，对我的蛊来说……像血对饿狼。”
林昭月的霜华剑“铮”地出鞘三寸，冰花瞬间爬满整柄剑刃：“我去探。”她话音未落，叶凡已按住她手腕。他能感觉到她脉门跳得极快，是剑修气血翻涌的征兆——太初剑典修至化罡境后，情绪波动会引动剑气暴走。
“要探一起探。”叶凡松开手，指腹擦过她冻得发白的指尖，“我需要昭月的剑气破障，倾雪的笛音镇魂，红妆的蛊虫探路，挽霜的阵法护后。”他转向秦挽霜，后者正将定风鼎的雷纹往洞外延伸，闻言抬头时，束发的玉冠晃了晃——她女扮男装时总爱用这顶素玉冠，此刻却沾了星芒，像落了层碎钻。
“我布的‘七星锁灵阵’能撑半柱香。”秦挽霜屈指弹了弹鼎身，雷纹突然凝成七颗小星，“但裂缝里能量紊乱，阵眼可能随时偏移。”
楚红妆从腰间解下银蛊盒，倒出一把赤尾虫：“这些‘追腥蛊’能顺着灵气走，就算母虫没恢复，也能给咱们标路。”她捏起一只虫子放在掌心，赤尾突然炸开成红雾，“走散了就捏碎虫雾，我能找到你们。”
苏倾雪将短笛横在唇边，舌尖轻轻扫过笛孔：“我吹《清商引》，音波能震散负面情绪。”她眼尾的泪痣随着说话颤了颤，“要是遇到邪物……我改吹《离歌》，音刃够削断它三条命。”
叶凡摸向腰间的九霄环佩。这把古琴模样的神器自他十六岁认主后，从未像现在这样烫得灼手。内天地里老桃树的年轮终于停了，裂痕却像道狰狞的疤，横在最中心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气，能闻到石缝里青苔的腥气，混着星芒特有的金属味——前世陨落前，他也闻到过这种味道，在天道碑碎裂的刹那。
“走。”他率先走向洞外。裂缝的尖啸声比方才更刺耳，像有人用指甲刮擦琉璃。
苏倾雪的笛音适时响起，清越中带着几分苍凉，星芒撞在音波上，竟泛起涟漪般的褶皱。林昭月的霜华剑当先刺入裂缝。冰蓝色剑气像把利刃，将翻涌的星芒劈开条窄道。楚红妆抬手一撒，赤尾虫嗡鸣着钻进缝隙，红雾在星芒里拉出细线。秦挽霜的定风鼎浮在众人头顶，七颗雷星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转动，每转一圈，脚下的地面就多道细小的雷痕。
裂缝内部比想象中开阔。星芒在这里凝成淡紫色的雾，脚下的“地面”竟是流动的，像踩在液态的银河上。叶凡的内天地突然发烫，他闭眼感知——灵气在这里不是流动，而是被某种力量“抽取”着，像干海绵吸水般贪婪。
“小心！”林昭月的剑气突然暴涨。三团黑影从雾里窜出，形状像被拉长的人，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她挥剑斩落左边那团，冰花裹住黑影的瞬间，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碎成星芒消散。
苏倾雪的笛音陡然拔高。中间那团黑影被音波撞得向后倒飞，右边的却直扑楚红妆。她不慌不忙抬起手，金蚕蛊从袖中窜出，一口咬在黑影的“手腕”上。黑影发出刺耳鸣叫，被蛊虫咬过的地方开始溃烂，露出底下流动的星芒。
秦挽霜的雷星突然坠下一颗。炸响中，最后那团黑影被雷火裹住，瞬间灰飞烟灭。她额角渗出汗珠，定风鼎的雷纹暗了几分：“这些东西……在吸收我的阵法灵气。”
叶凡的内天地里，九霄环佩自动发出清越琴音。他睁眼时，眼前的星雾突然变得清晰——远处有座黑色祭坛，坛上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面刻满和卷轴上一样的蚀灵纹。更让他心颤的是，石碑顶端嵌着块玉锁，形状竟与他胸口的长生锁分毫不差。
“那是……”苏倾雪的笛音一顿。她顺着叶凡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缩，“和你说的长生锁……是一对？”
林昭月的剑气突然剧烈震颤。她盯着祭坛方向，冰花在剑刃上噼啪炸裂：“碑上有剑意。”她声音发紧，“是我苍梧剑宗失传的‘斩星剑诀’。”
楚红妆的赤尾虫突然全部炸成红雾。她脸色发白，指向祭坛下方：“有东西在挖地！”
地面的星芒突然翻涌。无数条黑影从液态银河里钻出来，这次不是三团，是成百上千团，像潮水般涌来。叶凡的内天地里，老桃树的裂痕开始渗出金液——那是他用本源灵气在修复。他握紧九霄环佩，琴音陡然变调，竟是前世自创的“镇魔曲”。
“退！”他大喝一声，拉过最近的苏倾雪往回跑。林昭月的剑气在众人身后织成冰墙，楚红妆撒出一把毒粉，将追兵逼退半步，秦挽霜的雷星全部坠下，炸出一片雷海。他们退到裂缝入口时，星雾突然剧烈震动。祭坛方向传来轰然巨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醒了。
叶凡回头的瞬间，看见石碑上的玉锁突然发出刺目白光，与他胸口的长生锁产生共鸣。他心口一热，锁片竟自动弹出半寸，在掌心烙下个浅红印记。
“走！”他推着苏倾雪先钻回山洞，林昭月断后，楚红妆和秦挽霜紧跟着。等最后一人进来，裂缝的尖啸声突然拔高到刺耳，洞口的星芒像被无形的手捏碎，瞬间闭合。
山洞里，众人跌坐在地。苏倾雪的短笛掉在脚边，林昭月的霜华剑插在石缝里，楚红妆的蛊虫全部缩进银盒，秦挽霜的定风鼎雷纹全灭。叶凡靠着洞壁，低头看向掌心的印记——那是个缩小版的长生锁，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石桌上的卷轴被星芒映得发亮，“长生丹”三个字在纸页上投下阴影，像道待解的谜题。洞外的山风又起，卷着几片桃花瓣飘进来——那是内天地老桃树的花瓣，不知何时落了出来。叶凡捡起花瓣，指尖触到上面的裂痕，突然想起祭坛上的另一把长生锁。
“得把卷轴里的丹方和符文全研究透。”他声音低哑，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众人，“那把锁……可能是关键。”
苏倾雪扯了扯他的衣袖。她的裙角还缠着石笋，却笑得妖冶：“叶郎，我突然想起万花楼有本《毒经》，里面记着‘蚀灵纹’的解法。”她眼尾的泪痣在星芒下泛着水光，“等天亮了，我让人去取。”
林昭月拔出霜华剑，冰花重新爬上剑刃：“我回苍梧剑宗查古籍。”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关于斩星剑诀……我总觉得，师傅可能知道些什么。”
楚红妆的银蛊盒突然发出轻响，她打开看了眼，抬头时眼底闪着狡黠：“南疆有座‘星蚀洞’，和这裂缝的气息像极了。”她晃了晃盒子，金蚕蛊从里面探出头，“我让族里的长老去查查。”
秦挽霜的定风鼎重新泛起雷纹，她理了理被扯乱的发冠，丹凤眼微挑：“大楚皇宫的秘阁，藏着当年镇压星陨劫的手札。”她站起身，裙摆扫过石桌，“我让人快马加鞭去取。”
叶凡望着他们发亮的眼睛，内天地里老桃树的金液突然加速流动，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长生锁印记，又抬头看向洞外渐亮的天色——晨光透过裂缝闭合的地方漏进来，照在石桌上的卷轴上，将“长生丹”三个字染成金色。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