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清晨,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叶凡正盘坐在竹屋前的青石上。他掌心托着一片半透明的冰晶,那是内天地里刚凝结的“玄冰髓”——凭借天人合一的天赋,原本需要凝气境巅峰才能凝练的灵物,他在化罡后期便已能催熟。
“叶郎。”
带着一丝喘息的女声从竹径那头传来。叶凡抬眼,见苏倾雪踩着晨露跑来,月白裙角沾了几点泥星,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得急了,有颗珠子正松松地垂着。她平时总是把风情收在眼尾,此刻却连伪装都顾不上,指尖掐着腰间的银铃,铃舌撞出细碎的响声。
“怎么了?”叶凡起身,冰晶在他掌心融成水线。他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中,混着一股极淡的腐草味——那是寒梅阁追踪死士时才会用的“腐骨散”。
苏倾雪递过一个染血的绢包,展开后是一截焦黑的断指,指节处纹着一条盘蛇。“昨日亥时,寒梅阁在青岚城外围截到了三个暗桩。”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万蛇堂’的标记,十年前被你叶家灭门的余孽。他们身上搜出密信,说赵无极在苍梧山北麓的‘鬼哭谷’设了局。”
叶凡的瞳孔微微收缩。前世他陨落时,最后一道偷袭的剑气里,便裹着这样的腐骨气息。他捏断那截断指,骨茬处渗出墨绿汁液,沾在青石上滋滋冒烟。“他等了我三年。”
“三年前在青岚城,你废了他化罡境的修为。”苏倾雪伸手按住他的手背,指尖凉得像冰,“可那老东西吞了七具尸王的精魄,现在……”她顿了顿,“我在密信里闻到尸气,他怕是用邪术把自己炼成了半人半鬼。”
竹屋方向传来清越的剑鸣。林昭月抱着剑走过来,白衣胜雪,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冷光:“我刚用太初剑气扫过北麓,鬼哭谷的天地元气乱得像被搅浑的水。”她目光扫过那截断指,剑尖轻轻一颤,“是阴煞阵的气息,专门克制活人的。”
“阴煞阵?”楚红妆不知何时从竹丛后转出来,发间盘着一条赤鳞小蛇,正吐着信子舔她的耳垂,“那老东西当我楚家蛊虫是摆设?”她歪头一笑,指尖弹出一粒血珠,小蛇立刻窜进雾里,“我让‘赤焰’去探探,要是敢伤我家阿叶……”她咬了咬唇,蛊虫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嘶鸣,“就让他尝尝万蛊噬心的滋味。”
“且慢。”秦挽霜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换了身玄色劲装,腰间挂着文王卦盘,发绳系得利落,倒比平时多了几分英气,“鬼哭谷地势狭长,两侧是悬崖,若真有埋伏,我们进去容易,退出来难。”她屈指敲了敲卦盘,青铜铃铛叮当作响,“我刚起了一卦,巽位动,主风中有诡。”
叶凡望着四人。苏倾雪的裙角还在滴晨露,林昭月的剑鞘上凝着霜,楚红妆的蛊虫袋在她掌心轻轻震动,秦挽霜的卦盘泛着暖黄的光。他忽然想起前世陨落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悬崖边,身后空无一人。
“去。”他伸手按上九霄环佩,环上星图流转,“但得先破他的局。”
鬼哭谷的风裹着腐臭。叶凡站在谷口,内天地里的生死碑突然发烫。他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的黑点——那是阴煞之气凝结的“尸毒珠”,沾到皮肤便会腐蚀血肉。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他侧头,见林昭月的剑已出鞘三寸,剑气凝成屏障,将那些黑点撞得粉碎;楚红妆的赤鳞蛇盘在她肩头,蛇信子吞吐间,空气中的腐味淡了几分;秦挽霜站在最后,卦盘展开,卦象随着风势不断变化,指尖在石上划出几道刻痕;苏倾雪则隐在阴影里,腰间银铃轻响,那是在给寒梅阁暗卫传递信号。
“叶凡!”沙哑的笑声从谷中传来。赵无极从石缝里钻出来,黑袍下的身体像团蠕动的黑影,脸上爬满青紫色的血管,左眼是浑浊的白,右眼却泛着妖异的红。他抬手,身后浮出七具尸王,青灰色的皮肤下鼓着筋脉,指甲长逾三寸,滴着黑血。
“你废我修为,灭我宗门。”他咧开嘴,露出两排黑牙,“今日,我要把你抽筋扒皮,喂给我的尸王!”
“你错了。”叶凡往前一步,内天地里的银河突然翻涌,“废你修为的,是你自己。”他抬手召出九霄环佩,星图化作万道银芒,“灭你宗门的,是你自己。”环上射出一道光,精准击碎左侧悬崖的一块巨石——那里果然藏着个阴煞阵的阵眼,碎石飞溅间,阵旗“轰”地烧了起来。
“你……”赵无极的右眼剧烈跳动。
“三天前,李老头说天道是条河,要跳进去才知道河底有什么。”叶凡的声音突然低了,像是在说给某个人听,“现在我知道了——河底有陷阱,有暗流,可也有……”他的指尖亮起金光,那是内天地里刚推演完成的“破妄诀”,“能掀翻河底的力量。”
战斗来得极快。林昭月的剑首先划破长空,“太初”二字在剑身上流转,剑气所过之处,尸王的皮肤立刻绽开血花;楚红妆的蛊虫铺天盖地涌来,赤焰蛇钻进尸王的七窍,瞬间啃空了它们的脑子;秦挽霜的卦盘突然逆转,原本困人的阴煞之气竟反过来缠住了赵无极的双脚;苏倾雪的银铃响得急了,那是催命的调子,混着沉水香里的“醉生散”,让赵无极的动作慢了半拍。
叶凡握着九霄环佩冲上前。他能清晰地看见赵无极的破绽——在他右肩三寸处,那里的尸气最浓,却也是生机最薄弱的地方。前世他总想着隐忍,可这一世,他要让所有阴谋都暴露在阳光下。
“去!”九霄环佩发出清鸣,银芒化作利剑,精准刺入赵无极的右肩。黑袍下传来凄厉的惨叫,那团黑影开始疯狂蠕动,却被内天地里的银河之力牢牢锁住。叶凡反手一掌拍在他天灵盖,生死碑的气息从掌心涌出——这是李老头说的“耐撕的衣裳”,能镇住一切邪祟。
“你……你到底是谁……”赵无极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一团黑雾,被九霄环佩吸了进去。
山谷里的风突然静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叶凡脸上。他低头,看见掌心的生死碑上,原本转动的古字突然停住,显出两个新刻的纹路:“星渊”。
“叶郎。”苏倾雪走过来,递上帕子替他擦汗,“该回去了。”
林昭月收剑入鞘,目光扫过他腰间的九霄环佩:“你好像又强了。”
楚红妆揪着他的袖子晃了晃:“阿叶,今晚要吃我煮的蛊虫粥吗?”
秦挽霜已经在看卦盘,嘴角勾起一抹笑:“星渊……倒是个好名字。”
叶凡望着远处的山影。内天地里,新冒出来的碑上,“星渊”二字泛着微光。他知道,这不过是长生路上的一个小坎。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