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梯里的“她”
>公司新装的高科技电梯会在午夜12点自动停靠13楼。
>昨晚加班,屏幕显示“13楼有人等候”时,我正独自在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漆黑一片。
>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响起:“能帮我按住开门键吗?”
>我下意识伸手去按,却瞥见楼层按钮的金属倒影——
>我身后根本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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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整,电梯厢顶那盏惨白的灯管准时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嗡嗡”声,光线也随之波动了一下,像垂死者的呼吸。轿厢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新皮革的甜腻混合着金属冷却后的微腥。电梯顶部那个小小的液晶屏上,猩红的数字刺眼地跳动着:13。
**“叮。”**
一声清脆到近乎尖利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轿厢里的死寂。
我猛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寒意,不是来自空调,而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瞬间爬满了全身。这栋大楼,从建成那天起就明确标识过:**根本没有13楼!** 建筑图纸上,12楼之后直接跳到了14。此刻,屏幕上那行猩红的小字却固执地亮着,像凝固的血珠:
**“13楼有人等候。”**
电梯开始减速,那种失重的感觉让我的胃袋一阵翻搅。平滑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如同怪兽缓缓张开的巨口。门外,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没有应急灯惨绿的微光,没有安全出口指示牌那点可怜的红晕,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沉甸甸地压在门口,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这黑暗如此绝对,仿佛门后连接的不是楼层,而是宇宙的深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中央空调管道里惯常的嘶嘶风声也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狭窄的轿厢里疯狂撞击着耳膜。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逼疯,手指颤抖着摸向关门键的时候——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很轻,很柔,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的回响,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又像是从一口深井的最底部幽幽地浮上来:
“能…帮我…按住开门键吗?”
那声音冰凉,毫无生气,每个字都拖得长长的,钻进耳朵里,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头顶,头发根似乎都要竖起来。
**有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必须让她进来!不能让这扇门关上!我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右手猛地抬起,食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直直戳向控制面板上那个绿色的、印着门形图案的按键。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塑胶按键的前一刹那——
我的目光,被电梯内壁光滑如镜的金属饰面牢牢吸住了。
那金属表面光洁得如同最高级的黑曜石,清晰地映照着整个轿厢内部:惨白的灯光,冰冷的金属扶手,锃亮的地板……以及,站在正中央的我。一个穿着皱巴巴衬衫、脸色比灯光还要惨白的男人,惊恐地瞪大着眼睛。
**只有我一个人。**
镜面里,我身后那片狭小的空间,空空荡荡。只有我自己孤零零的身影被扭曲地拓印在冰冷的金属上。
**那个女人…那个声音…她在哪里?!**
那只伸向开门键的手,瞬间僵死在空中。指尖距离那抹象征生路的绿色,只剩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冻结。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全身的骨头都浸在冰窖里,发出无声的尖叫。那彻骨的寒意不再仅仅来自外界,它从我的五脏六腑深处弥漫开来,冻结了每一根神经。
轿厢内死寂无声,只有头顶那盏惨白的灯管还在发出濒死般的“滋滋”低鸣。门口那片浓稠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无声的、粘稠的恶意,缓缓地、不可抗拒地向内挤压、蔓延。空气变得稀薄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冰冷味道。
“帮帮我……” 那个空洞、冰凉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近得可怕!仿佛就在我的耳后!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令人骨髓冻结的祈求,像冰冷的蛛丝,缠绕上来,勒紧我的喉咙。
不!不能按!
求生的本能终于冲破了恐惧的冻结,化作一股蛮力。我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僵在半空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近乎痉挛地砸向面板上那个红色的关门键!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死寂的轿厢里回荡,像是在锤打自己的心脏。
快关!快关啊!
电梯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卡住,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开始合拢。两扇厚重的金属门板摩擦着轨道,发出艰涩而刺耳的“嘎吱——嘎吱——”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呻吟。门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被这声音激怒了,更加汹涌地翻腾着,阴冷的气息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争先恐后地从那正在缩小的门缝里伸进来,攫取着轿厢里最后一点可怜的温度。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这寒气冻僵。
门缝越来越窄。
十厘米…五厘米…
就在门缝即将彻底闭合,只剩最后一线微光的刹那——
一只眼睛突然贴在了那条缝隙上!
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粘稠、仿佛沉淀了所有绝望的深黑色,死死地、怨毒地,透过那条缝隙,钉在了我的脸上!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非人的饥饿感,瞬间刺穿了我的灵魂。
“砰!”
厚重的金属门终于严丝合缝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门外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那只怨毒的眼睛。
电梯猛地一震,开始下行。失重的感觉传来,但我已经感觉不到。我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烂泥,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咯”的轻响,在死寂的轿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痛感神经,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我死死盯着那紧闭的金属门,仿佛那后面随时会伸出一只惨白的手将它撕开。
电梯在运行,数字向下跳动。
14…13…
猩红的“13”再次亮起!但这一次,电梯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惯性,径直向下冲去。
12…11…10…
楼层数字稳定地递减,机械运行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冷酷。轿厢里惨白的灯光依旧,皮革和金属的味道还在,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有我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那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颤抖,在无声地宣告着刚才那短暂几十秒内发生的恐怖绝非幻觉。
电梯平稳地停在一楼。
“叮。”
清脆的提示音再次响起,金属门向两侧无声滑开。外面,是灯火通明、空无一人的公司大堂,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前台巨大的LoGo在冷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光泽。一切都秩序井然,安全得像个堡垒。
可我一步也迈不出去。
双脚像是被焊在了冰冷的轿厢地板上。我死死盯着那扇刚刚开启的门,盯着门外那片明亮却空荡得诡异的空间。理智在尖叫,催促我立刻冲出去,离开这个金属囚笼,离开这栋该死的大楼,永远不要再回来!
然而,身体却背叛了意志。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电梯内壁那光滑如镜的金属饰面上。
光洁的表面清晰地映照出我身后那片狭小的空间——
惨白的灯光下,一切如常。
冰冷的金属扶手。锃亮的地板。光洁的厢壁。
**空空荡荡。**
只有我一个人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倒影,孤零零地映在那里,像一幅静止的恐怖画作。
**没有她。**
一丝虚脱般的力气终于回到了身体里。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电梯,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却丝毫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哒哒”声在空旷死寂的大堂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
我头也不回地冲向旋转玻璃门,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逃到有光、有人、有声音的地方去!身后的电梯,那扇刚刚吞噬了噩梦的金属门,静静地敞开着,像一个沉默的伤口,里面惨白的光泄出来,在地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显得格外刺眼和不祥。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厚重的玻璃门,推开这最后一道屏障的瞬间——
**“嗡嗡……”**
口袋里,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那沉闷的蜂鸣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我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再次狠狠捏紧,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比电梯里感受到的更加阴森、更加粘稠。
谁?这个时间?!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掏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刺眼。
屏幕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的名字或号码。
只有一行冰冷的、系统默认的白色小字,像墓碑上的铭文,清晰地烙印在漆黑的背景上:
**“未知号码”**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瞬间攫住了我。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仿佛有千斤重。接?还是不接?理智的警报在脑中疯狂嘶鸣,警告着这可能又是一个深渊的入口。可那震动固执地持续着,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催促意味,像是某种来自黑暗的召唤。
最终,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好奇心,压倒了恐惧。我用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的手指,艰难地划开了接听键。
我将手机缓缓举到耳边。
听筒里,先是一片死寂。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仿佛信号那头连接着宇宙的虚无。这死寂持续了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几乎要将我紧绷的神经彻底压垮。
然后,它来了。
那个声音。
不再是隔着电梯门时的空洞和遥远,也不再是耳后低语时的幽冷。
这一次,它被电流扭曲、撕裂、重组,带着强烈的电子杂音,滋滋啦啦地响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生锈的刀片在刮擦着金属,又像是信号极差的电台里传出的鬼魅呓语。那声音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非人的、无法形容的恶毒穿透力,**直接从听筒里炸开,狠狠刺入我的耳膜,钻进我的脑海深处:**
“**门…要…关…了…**”
声音破碎,断断续续,却蕴含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你…按…住…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我的意识上。
“**我…在…你…身…后…**”
“**看…着…你…呢…**”
“**嗬…嗬…嗬…**”
最后那几声,不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非人的、带着粘稠湿意的诡异气音,如同破旧风箱在濒死时的喘息,又像是喉咙里卡着血块的狞笑,顺着电流,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啪嗒!”
手机从骤然失去所有力气的手中滑脱,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吞噬了那行“未知号码”的小字,也吞噬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来源。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彻底凝固了。全身的感官在极致的恐惧中反而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颈后细小的汗毛根根倒竖,能听到自己牙齿无法控制地剧烈磕碰发出的“咯咯”声,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带来的钝痛。
**身后……**
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流,毫无征兆地吹拂在我裸露的后颈上。那绝不是大堂里中央空调的暖风。它阴冷、潮湿,带着一种地下墓穴般的腐朽气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滑过皮肤。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碎裂的手机屏幕,躺在我脚边不远处。屏幕虽然布满了裂痕,但在大堂明亮的灯光下,它依旧像一块破碎的镜子,忠实地映照着它所面对的一切。
在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中央,在扭曲变形的映像里……
我看到了一角惨白的、不属于我的衣料。
还有……
几缕长长的、乌黑的、湿漉漉的头发,正从屏幕倒影的上方,垂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