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阮蕴玉即将彻底滑入梦乡的那一刻。
床垫微微下沉,一个带着沐浴后清爽水汽和熟悉体温的身体,极其小心地贴了上来,掀开她被子一角,轻手轻脚地躺下。
阮蕴玉的睡意瞬间飞了一半。
她猛地睁开眼,刚要翻身发火,骂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怎么又摸进来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一条结实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了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将她整个人往后一带,严丝合缝地嵌进一个宽阔温热的怀抱里。
后背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
“别动……”陆砚清的声音紧贴着她耳后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示弱的柔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蕴玉……”
阮蕴玉身体一僵,想挣脱的动作顿住了。
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肌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对不起……你别不理我!”他的声音更低了,闷闷的,像是埋在她颈窝里说的,“在酒吧,我不该……不该那样激动。”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可……可我看到……看到那群男模……就那样站在你面前……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茫然和痛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个疯子……”
他顿了顿,呼吸有些不稳,“我知道……我知道冯琳那个女人让你过去……肯定没安好心……”
颈窝处传来他温热的气息和细微的摩擦。
陆砚清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哽咽,“可是蕴玉……我……我有私心……我坏……我想让你吃醋……我想让你……让你多看看我……别总是……总是那么冷静……好像……好像我怎样都无所谓…”
他像是耗尽了力气,后面的话几乎成了气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呜咽,“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你是不是……是不是以为我接近你……是别有目的?”
“你心里……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傅淮舟的位置?他……他是不是比我重要?你以前说会等我的那些话……都是……都是骗我的。
“对不对?”
他似乎猛地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情绪过于失控,瞬间收住了呜咽,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更深的委屈和控诉,像受伤的小兽最后的呜咽,“你信傅淮舟的话……都不信我的……”
陆砚清突如其来的,带着哽咽的剖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阮蕴玉心底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刚才那点残余的睡意和起床气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取代。
惊讶,错愕,还有一丝…忍俊不禁。
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轻轻吸了一口气。
黑暗中,她的唇角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在外人面前永远冷静自持,锋芒毕露的陆大律师,此刻像个没讨到糖吃,委屈得要命的孩子,蜷在她身后哽咽控诉。
这反差……实在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阮蕴玉动了动,在他怀里艰难地转过身。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隐约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一点湿意。
她伸出手,摸索着,轻轻落在他微乱的短发上,带着安抚的力道,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揉着。
“陆大律师……”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还有一丝明显的笑意,“要是你律所那些天天被你训得大气不敢出的同事,看到你这幅样子……”
她故意顿了顿,指尖调皮地在他发间轻轻挠了挠,“只怕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出来。”
她话音未落,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陆砚清整个人猛地埋进她颈窝深处,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手臂收得死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巨大力量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都…我都跪下来求你了…”他闷闷的声音从她颈窝里传出来,委屈巴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还……还给你做了好吃的…甚至都用男色诱惑你了……这样……这样你都不肯原谅我……”
阮蕴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紧绷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大型的,缺乏安全感的犬科动物。
“好……好……”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我原谅你了。”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他后脑勺的一缕短发,“我气的……从来不是那个人说的话……”
她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微微一僵。
“我是气你……”阮蕴玉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丝认真,“气你当时在酒吧看我的那副眼神……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气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定罪的样子。”
她想起他当时冰冷的,充满审视和怒意的眼神,心头还是有点发闷。
陆砚清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无声地传递着歉意和依赖。
“好了……”阮蕴玉轻轻推了推他,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别闹了,陆砚清……明天还得上班呢……”
“睡吧…”
她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埋在她颈窝的脑袋也终于不再乱动,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黑暗中,陆砚清的嘴角,悄无声息地勾起一抹极淡,极满足的弧度,像终于偷到腥的猫。
果然莫子俊的话没错,还是装可怜比较有用。
清晨。
阮蕴玉是被一阵极其刺耳,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硬生生从睡梦里拽出来的。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尖锐,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在寂静的清晨卧室里反复回荡,震得人脑仁疼。
她皱着眉,眼皮重得像灌了铅,烦躁地在枕头上蹭了蹭,试图把脑袋埋进枕头深处隔绝噪音。
可那铃声像魔音灌耳,穿透力极强。
“嗯……”
阮蕴玉闭着眼接起了电话,听到电脑那头传来的声音。
她瞬间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