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齐霁没有更年期症状。
说起来,她对这具身体,真的非常满意。
虽然长得不够灵秀,但也不丑,且随着年龄增长,她照镜子时会看到前世的些许影子。或许人的长相,就真的是灵魂的映像吧,相由心生,相由魂生。
这身体好,一半是王秀娥先天元气足,一半是齐霁练习古法健身的原因,现在吃的大半都是这个时空无污染无添加的食物,没有产妇晚上生产,她也一定是早睡早起。所以五十二周岁了,身体还很康健,月经也还没断。——但也减少很多,随时会消失。
她之前遇到过那种无知无觉度过更年期的女性,非常非常羡慕。现在,她预感自己也会这样,心情就非常的好,仿佛凭空捡了个大便宜。
矫情一点说,空间里存了再多黄金,哪怕捡到六十箱宝贝,都不及心情舒畅和身体健康更重要。——当然,前提是,你目前已经拥有了数不清的金条和六十箱宝贝,呵呵。
齐霁对丁济群说的却是:我更年期了,这是病!心烦意乱,脾气暴躁,浑身难受,最好谁也别惹我!
三样刚提干不久,当了排长,工作比以前忙了不少,但听说了娘病了,赶紧回家看望,帮她洗衣做饭,捶背捏肩,还让她没事儿去海边散散心,看看大海。
大样邮回一双黑色半高跟皮鞋,二样也不知从哪儿淘了根人参邮寄回来,让她补身体,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孝顺,这把丁济群嫉妒得,眼睛都发绿,恨不能自己也更年期一下。
齐霁跟丁济群置气了一个月,也就放过他了。
丁济群是那种你跟他明说,他就会执行的人,说白了,他的心思并不深,要真给他个政委当,都未必胜任。
齐霁说自己更年期,是病,要他让着自己,他还真的顺从了很多,也不知道是怕齐霁生气,还是终于懂得如何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了,他再没去过何静家,过年过节的人情来往,也都交给齐霁全权处理了。
但江德福,依然像从前一样,处处照拂何静。
这让齐霁有些疑惑,那两口子是没谈开,还是安杰妥协了?
七四年春节四家聚会的时候,齐霁在厨房帮忙,猛然发现四十岁的安杰,眼角有了一条皱纹。
“秀娥姐,我应该跟你道歉的。”安杰知道齐霁在看自己,却没有抬头,手上自顾切着菜。
“咱们之间,还说什么道歉,再说我也想不起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齐霁在给肉丁挂糊,她要做一道溜肉段,这是每年必做的。
“不知怎么过来的,我都四十岁了,可我好像自从去年才开始真正成熟一些,我姐总说我被老江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没有成长的机会,我还不服气。”
一旁帮着烧火的江德华接口,“你可算长点儿心了,可不就是俺哥一直护着你么,这岛上再没有比俺哥更心疼媳妇的了,保城也比不了!”
安杰不理她,继续说,“秀娥姐,如果我说我真不是有意要伤害你,只是无助慌乱中的下意识行为,你能相信吗?”
齐霁一边在小铝锅里炸肉段,一边笑说,“有人保护,是多么幸运的事,成长总是伴随着痛苦,晚一些也好,那都是你的福气。”
安杰见齐霁不接话,知道自己利用丁济群缓解江德福窘境的做法,无法获得原谅,难过地咬着下唇。
江德华不解地抬头看看安杰,又看看齐霁,“你俩说啥呢?俺咋听不懂呢?”
“你听不懂就对了?”齐霁又回头喊安杰,“哎你加小心啊,慢点儿切,切到手指头就糟了!”
“嗯,知道了。”安杰抽了一下鼻子,“秀娥姐,我真怀念在炮校宿舍住的那段日子,那年中秋,咱们几家在一起聚餐,多么快乐啊!”
“是啊,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齐霁也想起了那年的聚餐,“你背了首领袖诗词,黄玉凤唱的歌,哈哈,我是读的报纸!”
江德华拉着风箱,“那年的中秋最高兴了!妈呀日子咋这么快啊,那时候卫国才一岁多!现在都去保卫边疆了!”
“王自立的朗诵,都把杨书记笑得坐地上了。可是人生就是聚少离多,乐少苦多。他们六人,现在远隔天涯,有人已经牺牲,也只有老丁和江司令员在一起,他们一直关系最好,十几年了,也多亏你们照应,否则不会有我们这么舒心的日子。”这的确是齐霁的真心话,这也是她始终回避与安杰摊牌的原因。
“别这么说,你们帮我家也很多,尤其是生卫东,你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有那年亚菲发烧,也是你照顾了一整夜。所以,我才为自己感到羞愧,早几个月我就想跟你道歉,就是,就是张不开嘴。”
安杰满脸诚恳,但齐霁却不敢相信她了。
没办法。
“咱们是什么关系,我理解你,也从没怪过你。”
安杰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谢谢你秀娥姐!”
齐霁对她一笑,手上动作不停,将肉段送入油锅复炸。
江德华气呼呼地添柴拉风箱,“不说拉倒,俺还不问了呢!”
*
这次聚餐,并没有往年的欢乐气氛,尽管江德福和丁济群大呼小叫地渲染气氛,但齐霁真心觉得明年就没必要再聚了。
最开心的应该就数江德华一家了,江德华一直夸赞齐霁做的两道菜还吃,她的两个孩子也吃得欢欢喜喜。
三样今年坐了大人桌,还喝了一盅白酒。
小孩儿桌就只有六个孩子,江家三个,宋家连个,加上刘彬彬,六个。
卫东去年年底就当兵走了,他终于如愿以偿进了空军,能不能当飞行员,还是未知,但江德福已经很高兴,为此特地给王振彪打电话显摆一通,气得王振彪吹胡子瞪眼睛的。
刘彬彬告状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很多,但孩子们友谊的小船已经彻底翻了,尤其江家孩子都大了,已经会记仇,也能感受到母亲和何阿姨关系非比从前了,所以一顿饭下来,嘴巴最黑最损的江亚菲说个不停,将刘彬彬挤兑和抢白得小脸通红。
刘彬彬偷看了母亲几次,忍着眼泪一人与三姐弟对抗。
“江亚菲,你知不知道现在是过年?”安杰生气地回身训斥女儿。
“我当然知道现在是过年,傻子才不知道现在是过年!”江亚菲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扫射。
齐霁都替安杰发愁,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是不知变通地直接跟女儿吵,给人感觉就像两个孩子在拌嘴一样。
还有江亚菲,都虚岁十四的大姑娘了,也不懂个事,总是不分场合地跟母亲顶嘴,将来谁家要娶了这样的媳妇,可真是倒了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