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昭压下心中的波澜,再次起身,双膝跪地,躬身叩首:“臣谢太后恩典!臣定当肝脑涂地,效忠太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太后的信任与栽培!”
姜仪昭看着他恭敬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田昭是个有野心的人,而她,恰恰需要这样有野心、又能为她所用的人。
将他提拔到更高的位置,既能让他更好地为自己效力,制衡朝中的反对势力,也能将他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船上,成为自己掌控朝政的得力臂膀。
田昭缓缓起身,垂首侍立在旁,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从五品中书省郎中,这只是他复仇之路的一个驿站。
他知道,南楚的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皇帝马殷虽沉迷酒色,却也并非毫无防备;
朝中还有不少忠于先皇的老臣,对姜仪昭垂帘听政颇有微词,暗中积蓄力量想要复辟皇权。
前路依旧凶险,但田昭心中却充满了斗志。
他抬起头,迎上姜仪昭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恭谨的模样,可眼底的坚定与决绝,却早已昭示了他深藏的野心与复仇的决心。
几日后,南楚金銮殿之上,一道惊雷般的禀报打破了朝堂的平静。
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单膝跪地,甲胄上还沾着沿途的风尘与血污。
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因极致的急促而撕裂,手中捧着的军报绢帛被攥得褶皱不堪。
边角几乎要被指甲抠破:“启禀太后,大梁前太子萧无恙,已在三日前率铁骑连破青阳、通州、彭城三城!沿途州府守将或降或逃,大军势如破竹,如今兵锋直指广陵,距金陵仅百里之遥,大梁朝堂已乱作一团!”
大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金砖地面倒映着群臣凝重的面容,连呼吸声都透着压抑的震颤。
谁也未曾想,那个一年前被大梁先帝削去宗籍、贬为庶人,流放至蛮荒之地的萧无漾,竟能在短短一年内整合蛮荒之地的散兵游勇与亡命之徒,拉起一支虎狼之师。
那支曾被视作“乌合之众”的叛军,如今却如利刃破竹,连克三城,锋芒毕露。
广陵乃金陵屏障,一旦失守,金陵便成孤城,萧无漾颠覆皇权,似乎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太后!此乃天赐良机!”
一声雄浑的断喝打破沉寂,大将军秦晖率先出列。
他身形魁梧如铁塔,玄铁铠甲在殿内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寒光。
肩甲上的虎头纹栩栩如生,颌下虬髯如钢针倒竖,双目圆睁如虎豹,自带一股慑人的威势。
七年前,南楚前大将军杜屹川因暗通大梁、意图谋逆被斩,满门流放蛮荒。
正是秦晖临危受命,接过了兵权,成为南楚军中砥柱。
此刻他双手抱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如洪钟,震得殿内梁柱似有回响:“萧无漾虽势如破竹,却素来刚愎自用,麾下多是蛮荒之地收拢的悍匪流寇。
看似精锐,实则人心不齐,各部之间互有猜忌,不过是乌合之众!
而大梁皇室困守金陵,内无可用之兵,外无驰援之援,早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
我等若即刻调派三十万精锐大军,兵分两路,必能一战功成!”
秦晖声如洪钟,玄铁铠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拳心攥得发白,眼底满是破敌的决绝。
“一路直取武城!”
他猛地抬手,玉笏直指殿中舆图一隅,语气铿锵:“武城乃大梁南南境门户,城防坚固,由薛礼镇守,昔年大梁国力鼎盛,粮草军械源源不断,我军三番强攻皆铩羽而归。
如今大梁内乱骤起,朝堂自顾不暇,武城守军必被抽调驰援金陵,防务空虚,正是天赐良机!
我军当趁势疾进,一鼓作气拿下此城,而后以武城为根基,遣轻骑日夜骚扰其边境州县,劫掠粮草辎重,断其补给,死死牵制大梁后方兵力,让其首尾难顾!”
“另一路,自云澜城整兵出发,绕道蛮荒之地,直逼直逼黑风城!”
秦晖话音未落,目光愈发锐利,“据细作密报,萧无漾虽率蛮荒精锐起兵,但其亲眷,皆留驻黑风城。
城中更是囤积着叛军半数粮草军械,乃其命脉所在。
只要我军奇袭得手,拿下黑风城,断其粮道、擒其亲眷,萧无漾必然方寸大乱,回师救援之际,便是我军可乘之机!”
“两路大军内外夹击,一牵其势,一断其根,正好坐收鹬蚌相争之利,一举瓦解大梁战力!”
他话音落,殿内武将纷纷跨步出列,铁甲铿锵作响,齐声附和:“将军妙计!”
秦晖再拱身形,声线沉凝带势:“萧无漾狼子野心,若真让他一统大梁,整合国力,他日必挥师南下,觊觎我南楚疆土!
与其坐待兵临城下,不如主动出击,以攻为守,趁此良机为南楚开疆拓土,护佑子民安宁!请太后三思!”
“荒谬!”
然而下一秒,一道冷厉怒喝陡然炸响,压下满殿附和之声。
中书令皇甫鸣缓步出列,紫袍玉带衬得身形清癯却挺拔,须发皆白如霜。
手中玉笏重重敲击金砖,“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人心发沉,沉声道:“秦将军此论,纯属穷兵黩武的谬论!”
“昔年大梁先帝与我南楚先皇缔结盟约,互通姻亲。
云萝公主远嫁大梁为妃,两国休战止戈、唇齿相依已逾十载。
边境百姓安居乐业,商旅往来不绝,这份太平来之不易!”
他目光扫过殿中群臣,语气满是痛心,“更何况,我方才南遭百年洪灾,汉江决堤,良田尽毁,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今年秋收颗粒无收,国库因赈灾早已空虚,百姓尚且食不果腹,若此时贸然兴兵,粮草军饷从何而来?
无非是加重赋税、强征徭役,逼得百姓雪上加霜,恐生民变!此乃取祸之道,绝非安邦之策!”
“大梁内乱是其内政,我等非但不应落井下石,反倒该遣使前往调停,助其稳定朝局。
如此既全了两国世代情谊,又能保边境太平,更显我南楚仁厚之心,方是长治久安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