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林慧的尸骨安葬在向阳山坡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暖得让人几乎要忘记鬼哭村里的阴冷与绝望。李明和赵雅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天空,沉默了很久。
“我们……真的没事了吧?”赵雅轻声问,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明望着林慧的新墓,墓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周围的野草似乎都透着生机。他点了点头:“嗯,都结束了。”
可心里那丝不安,却像一根细小的针,时不时刺他一下。
回去后,生活似乎真的回到了正轨。李明重新找了份工作,赵雅也慢慢从之前的恐惧中走了出来,虽然偶尔还会做噩梦,但至少不再被幻觉折磨。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起鬼哭村,仿佛那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
李明洗澡时,偶然发现自己的后颈上多了一个奇怪的印记。那印记是淡红色的,像一个扭曲的符号,大约指甲盖大小,摸上去微微发烫。
“什么时候弄的?”他对着镜子皱起眉,以为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的淤青。
可接下来的几天,那印记不仅没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颜色也从淡红变成了暗红,像是凝固的血。更诡异的是,赵雅在自己的手腕上也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是什么?”赵雅举着手腕,脸色苍白地跑到李明家,“明哥,你看!”
李明掀开衣领,露出后颈的印记:“我也有。”
两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个印记,他们太熟悉了——在鬼哭村祠堂的供桌、巫师的棺材上,都见过类似的符号,只是没这么清晰。
“是诅咒……它还没解除。”赵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以为把林慧的尸骨迁走就没事了,可根本不是这样!”
李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急,我们再想想。林慧的信里说,巫师用她的血修炼邪术,那这个印记,会不会和邪术有关?”
他翻出之前从祠堂带回来的那块布帛——上次匆忙离开时,他顺手把布帛塞进了口袋。布帛上的朱砂符号已经有些褪色,但仔细看,上面确实有一个和他们印记一模一样的图案,旁边还用小字写着:“血契,以身饲咒,生生不息。”
“以身饲咒……”李明念着这四个字,心一点点沉下去,“我们毁掉了巫师的尸骨,迁走了林慧的坟,但我们闯入了祠堂,接触了这些东西,可能……成了新的‘祭品’。”
赵雅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那我们怎么办?还要回去吗?”
李明看着布帛上的符号,又看了看两人手腕和后颈的印记,印记已经开始隐隐发痒,像是有虫子在皮肤下游动。他咬了咬牙:“必须回去。布帛上说‘生生不息’,如果不彻底解决,我们就算死了,恐怕也会像那个老人一样,被困在诅咒里。”
这一次,他们没有开车,而是徒步前往鬼哭村。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周围的树木仿佛都在低语,风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再次踏入鬼哭村,村子比上次更加破败,房屋的墙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甜味,让人作呕。
他们直奔陈建国的房子,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陈建国的干尸不见了,桌子上的照片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墙上,用鲜血画满了那个诡异的印记,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去哪了?”赵雅声音发颤。
李明指着地上的血迹,血迹从里屋延伸出来,滴落在门外的泥地上:“他走了,好像在给我们引路。”
血迹一路延伸,穿过几条小巷,最终指向村子最深处的一间房屋。那间房屋比其他的都要阴森,门窗紧闭,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红光。
李明推开门,一股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屋里竟然点着一堆火,火堆旁,跪着一个人影。
是陈建国的干尸。
他正对着火堆,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拿着一根针,不断地往自己干瘪的手臂上刺,鲜血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而他的额头,赫然也有一个暗红色的印记。
听到动静,干尸缓缓转过头,原本空洞的眼窝,此刻竟燃烧着两团幽绿的火焰。
“你们来了。”陈建国的干尸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李明和赵雅吓得后退一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你……你不是死了吗?”赵雅颤声问。
“死了,也活着。”干尸笑了起来,笑声诡异而刺耳,“我被这诅咒困了几十年,看着村民一个个死去,看着我妻子的怨气越来越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直到你们来了,毁掉了巫师的尸骨,迁走了慧儿的坟,我才看到了一丝希望。”
“什么希望?”李明问。
“巫师的邪术,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干尸指着火堆,“他当年用慧儿的血炼制了一颗‘血魂珠’,藏在祠堂的地下密室里,那才是诅咒的根源。你们上次只毁了他的尸骨,没找到血魂珠,所以诅咒才会转移到你们身上。”
李明想起上次在地下密室,确实只看到了巫师的尸骨,没注意其他东西:“那血魂珠在哪?”
“被我取出来了。”干尸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珠子,珠子有拳头大小,表面流淌着血一样的光泽,散发着滚烫的热量,“这珠子吸收了几十年的怨气和精血,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要解除诅咒,必须用你们身上的‘血契印’引出它的邪性,再用我的魂火炼化它。”
“魂火?”
“就是这个。”干尸指了指自己眼窝里的绿火,“我以残魂为代价,点燃了魂火,这是唯一能炼化血魂珠的东西。但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需要你们的血契印作为引子。”
李明看着血魂珠,珠子里仿佛有无数张人脸在挣扎嘶吼,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恶:“炼化它,我们的印记就会消失?”
“是,但过程会很痛苦。”干尸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血魂珠会反噬,它会试图吞噬你们的灵魂。如果你们撑不住,就会变成它的一部分,永远被困在珠子里。”
李明看了一眼赵雅,赵雅虽然害怕,但眼神却很坚定。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来吧。”李明点了点头。
干尸将血魂珠扔进火堆里,火焰瞬间变得旺盛起来,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他示意李明和赵雅靠近火堆:“伸出有印记的手,放在火边,不要怕。”
李明和赵雅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当手背靠近火焰时,手腕上的印记突然变得滚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印记中涌出,注入火堆里的血魂珠中。
血魂珠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珠子表面浮现出无数只手,朝着李明和赵雅抓去。
“忍住!”干尸大吼一声,眼窝里的绿火猛地蹿高,注入火堆中。
李明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不断往外拉扯。他看到了无数诡异的画面:巫师用活人献祭,林慧在火中挣扎,村民们扭曲的笑脸,张伟和王磊惨死的模样……
“啊!”赵雅发出一声惨叫,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往火堆里伸。
“小雅!”李明大喊,用尽全力拉住她的手,“别被它迷惑!”
他咬破自己的嘴唇,剧痛让他保持清醒。他想起了阳光下的山坡,想起了林慧墓碑旁的野花,想起了对活下去的渴望。
干尸的身体在快速干瘪,眼窝里的绿火越来越暗,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坚持住……就快好了……”
血魂珠的嘶鸣越来越凄厉,表面的红光渐渐褪去,开始出现裂痕。
突然,它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火堆中扩散开来,将李明和赵雅震飞出去。
等他们爬起来时,火堆已经熄灭了,地上只剩下一堆灰烬。陈建国的干尸也消失了,只留下一撮黑色的粉末。
李明和赵雅连忙检查自己的印记,手腕和后颈上的暗红色印记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赵雅瘫坐在地上,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下来,这一次,是喜悦和释然的泪水。
李明看着那堆灰烬,心里五味杂陈。陈建国用自己最后的残魂,换来了他们的解脱。
他们走出那间房屋,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鬼哭村,那些破败的房屋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村口的石碑轰然倒塌,化作一堆碎石。
李明和赵雅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了鬼哭村。当他们踏上公路的那一刻,身后的村子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他们沿着公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遇到了一辆路过的卡车,司机好心地载了他们一程。
车里,赵雅靠在座位上睡着了,脸上带着疲惫却安心的笑容。李明望着窗外,阳光明媚,世界一片清明。
他知道,鬼哭村的阴影会永远留在他们的记忆里,但他们活下来了。那些死去的人,张伟、王磊、陈建国、林慧……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终结了这场延续几十年的诅咒。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车子驶向前方,朝着有阳光的地方,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