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的手指僵在对讲机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那缕黏液在地板上蜿蜒,留下湿润的痕迹,凑近了能闻到股铁锈混着腐叶的腥气——和三年前清理刘伟失踪现场时,在塔基下发现的污渍一模一样。
“谁?”他喉咙发紧,抄起桌角的扳手。值班室的灯开始闪烁,日光灯管发出濒死的嗡鸣,墙上的挂历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停在7月15日那页,上面用红笔圈着个歪歪扭扭的“九”字。
门缝越来越宽,一只手扒住了门框。不是活人的手,皮肤青黑发皱,指甲缝里嵌着湿泥,手腕上还套着半截生锈的安全绳——那是阿杰早上出门时戴的。
队长后退半步,后背撞在铁皮柜上,发出哐当巨响。柜子顶上的相框掉下来,玻璃摔得粉碎,里面是七年前信号塔竣工时的合影,照片上的九个工人笑得灿烂,可此刻每个人的脸都变得模糊,像被水泡过的墨画。
“他说……要九个。”
阿杰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带着山谷里的寒气,每个字都冻得发硬。队长看见那只手慢慢抬起,指尖指向墙上的挂历,“现在……够了。”
挂历突然自燃起来,火苗舔着纸页,却没留下任何焦痕,只把那个“九”字烧得越来越红,最后像滴血珠一样渗进墙里。
值班室的灯彻底灭了。黑暗中,队长感觉无数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冰冷的、黏腻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他想喊,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腥甜的液体涌上舌尖——是血,温热的,带着自己的体温。
“该换你守着了。”这次是刘伟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塔不能停,信号断了,他们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队长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自己的手正在变化,皮肤变得青黑,指甲疯长,指尖沾染上和那缕黏液一样的腥气。墙上的监控屏幕重新亮起,画面里的信号塔顶端,红灯正规律地闪烁,而塔下的平台上,站着九个模糊的人影,正朝着值班室的方向抬头。
其中一个人影穿着他身上的蓝色工装,背影和他此刻的姿势一模一样。
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前,队长听见了风穿过信号塔的声音,不再是呜咽,而是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像一首循环播放的安魂曲。
第二天清晨,新一批维修工人来到山下。值班室的门敞开着,桌上的对讲机还亮着,屏幕显示信号满格。队长不在,只有桌上留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信号塔不能停,少一个人,就再补一个。”
字条下面压着九枚生锈的工作牌,最新的那枚属于队长,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僵硬,眼角的皱纹里,卡着一丝黑褐色的黏液。
山谷里的雾气又开始翻涌,这次,雾气中隐约传来手机信号接通的提示音,滴滴,滴滴,清晰得像是从每个人的口袋里发出来的。
而信号塔的钢架上,不知何时多了圈新的红布,在风里招摇,像只等待猎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