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追着他的身影!一发子弹甚至擦破了他的裤腿!他重重摔在第二块石头后面,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冰冷的雪灌满了口鼻!
洞口就在眼前了!只有不到二十米!但这二十米,毫无遮挡!
“政委!”王石头看着赵刚在弹雨中挣扎,目眦欲裂!他看到了后面影影绰绰追上来的黄色军服身影!
赵刚也看到了追兵!三个鬼子,呈扇形包抄过来,最近的已经不足五十米!他们端着步枪,枪口冒着青烟,脸上带着残忍和猎杀者的兴奋!
完了!冲不过去了!赵刚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悲愤和不甘涌上心头。老李…二嘎…洞里的人…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枚冰冷的弹壳,又摸了摸腰间的刺刀。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
“狗日的小鬼子!我操你祖宗!”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洞口响起!是王石头!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此刻像一头发疯的雄狮!他根本没有武器!他抄起身边一块脸盆大的、棱角尖锐的冻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鬼子狠狠砸了过去!
石头带着风声,划出一道弧线!那鬼子正全神贯注瞄准赵刚,完全没料到洞里会飞出这么个“武器”!他下意识地抬头,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噗!”
沉重的冻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胸口!沉闷的骨裂声清晰可闻!那鬼子惨嚎一声,口中喷出血沫,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步枪脱手飞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外两个追击的鬼子猛地一愣!动作瞬间停滞!他们惊恐地看着倒地的同伴,又难以置信地望向洞口那个挥舞着拳头、状若疯虎的汉子!
就是这生死一线的停滞!
赵刚哪里会放过这用兄弟命换来的机会!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愤怒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从石头后猛地弹起,用尽毕生的力气,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山洞豁口,亡命冲刺!深雪再也无法阻挡他!二十米的距离,他几乎是飞扑过去的!
“政委!!”王石头狂吼着伸出手!
赵刚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势,狠狠撞进了洞口!王石头一把将他拽了进来!两人同时滚倒在地!
“快!堵死!!”赵刚嘶哑的吼声带着血沫!
王石头和铁柱早已红了眼!两人根本顾不上说话,用肩膀死死顶住那块之前被他们合力搬开的最大石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洞口推!老蔫巴也挣扎着爬过来,用瘦弱的身体一起顶!卫生员放下二嘎,也扑了上来!
“轰隆!”
沉重的巨石被重新推回原位,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大半个洞口!只留下上方一条狭窄的、不足巴掌宽的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线和冰冷的风!
几乎在同时!
“砰!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洞口!打在堵门的巨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刺耳的跳弹声!碎石和火星四处飞溅!鬼子愤怒的咆哮和拉动枪栓的声音清晰地从缝隙外传来!
“八嘎!他们躲进去了!”
“手雷!准备手雷!”
“小心!里面有抵抗!”
洞里一片漆黑,只剩下火堆还在顽强地燃烧,映照着几张惊魂未定、惨白如纸的脸。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要从嘴里蹦出来。洞口石壁的震动和子弹的撞击声,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刚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像散了架,右腿裤腿被子弹划开的口子正渗着血,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这些,挣扎着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向怀里!
还好!那个用命换来的、包着柴胡根和车前草的破布包,还在!虽然被压得有点变形,但里面的东西没掉出来!
“药…药拿到了…”赵刚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把布包颤抖着递给扑过来的卫生员,指着昏迷的二嘎,“快…给他用…”
卫生员接过那沾满泥土、雪水和赵刚体温的布包,像捧着救命的圣物,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他重重点头,立刻扑回二嘎身边,借着火光,手忙脚乱地打开布包。看到里面那些虽然细小枯干却无比珍贵的草药时,他几乎哭出声。
“石头…柱子…快!弄点干净雪进来!化成水!”卫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力量,“老蔫叔!火!火再旺点!要熬药!”
王石头和铁柱立刻扑到那条狭窄的缝隙下,用破碗、甚至用手,拼命地去接外面飘进来的雪粉,或者从缝隙里抠挖冻结的雪块。柱子也懂事地帮忙。老蔫巴则颤抖着往火堆里添柴,让火焰烧得更旺,驱散洞内弥漫的死亡阴影和刺骨的寒意。
洞外,鬼子的咆哮声和枪声暂时停了。但沉重的脚步声和叽里咕噜的交谈声就在咫尺之遥!他们显然在围着洞口研究,寻找破绽。
“手榴弹!炸开它!”一个凶狠的声音(日语)喊道。
“不行!少尉!石头太大太厚!手榴弹威力不够!而且可能引起二次塌方!把洞口彻底封死,我们也进不去!”另一个声音反驳(日语)。
“八嘎!那怎么办?!难道让他们躲在里面当老鼠?!”
“用烟熏!找湿柴!点火!把烟灌进去!熏死他们!”又一个歹毒的声音响起(日语)。
洞内,所有人都听到了外面鬼子的商议!用烟熏!这比子弹更可怕!在这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浓烟会迅速填满每一个角落,他们无处可逃!
绝望,比刚才更深的绝望,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刚因为拿到草药而燃起的一丝希望,再次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掐灭!
赵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听着外面鬼子准备湿柴的动静,看着卫生员正手忙脚乱地用雪水清洗草药,看着王石头和铁柱兄弟惊恐绝望的眼神,看着老蔫巴佝偻着瑟瑟发抖的身影,看着二嘎依旧滚烫昏迷的小脸…
他的右手,再次死死攥住了胸口那枚冰冷的弹壳。左手,则缓缓抽出了腰后那把豁了口的刺刀。
冰冷的刀锋,映着跳动的火光,也映着他眼中那最后一点,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般的、决绝的凶光。
“火…烧旺点…”赵刚的声音低沉得像地底传来的闷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把能烧的…都添上…”
他环视着洞里几张灰败绝望的脸,目光最终定格在洞口那条透着死亡气息的缝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