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吐出去。
“队长,”
她重新开口,声音已经稳定了许多,
“你的‘唯一选择’,代价太大了。安卿鱼的分析不会错,生命值上限的永久损伤,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这不是游戏,没有重来的机会。”
王面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她的判断。
“所以,”
檀香站起身,走到他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严肃,
“从现在开始,关于你身体的一切数据,特别是生命体征和任何可能的副作用反应,必须对我完全公开,不准有任何隐瞒。我会制定详细的恢复和监测方案。”
她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王面置疑的力量说道:
“还有,关于‘禁墟’的事情,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夏思萌的例子很特殊,神谕使的药理学更是危险未知。”
“在找到更安全、更可控的方法之前,我们不允许你再进行任何私自的、危险的尝试。这是命令,也是……我们所有人的要求。”
王面仰头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好。”
他答应了。
檀香知道,这或许只是暂时的妥协。
王面认定的路,很难被彻底扭转,但至少,他愿意让他们介入,愿意将一部分“控制权”交出来。
这已经是破天荒的进步了。
“队长,我们的未来不是靠你一个人透支未来换来的。是我们所有人,一起活着走下去。下次再做这种决定之前,至少,问问我们。”
王面看着她,忽然问道:
“其他人……都知道了吗?关于药剂的事。”
“目前只有我、你、关前辈知道全部。雨宫先生他们只知道我发现了他们用药,但不知道你也用。至于天平他们……”
檀香抬起头,
“我还没说。但以他们的观察力,尤其是天平和旋涡,可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王面感到一阵愧疚。
他总是想着怎么保护他们,却忘了他们也在时刻关注着他。
“等会儿,”
他说,
“我亲自跟他们说。”
檀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们是一家人。”
王面笑了笑,那笑容很真实,
“瞒着你们是我不对。该道歉的道歉,该交代的交代。至于之后是挨骂还是挨打……我都认。”
檀香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虽然很淡。
“蔷薇可能会真的想揍你。月鬼会阴阳怪气,旋涡会叨叨个不停。天平……大概会最生气,因为他是副队,你瞒着他等于否定了他的职责。星痕可能会难过,因为他总是最信任你。”
“我知道。”
王面说,
“所以要当面说清楚。”
檀香又给王面做了检查,检查持续了二十分钟。
“总体情况比预期好,但需要严格休养。至少一个月内不能执行高强度任务,三个月内避免使用神墟超过负荷阈值。”
她看向王面,眼神严肃,
“我会制定详细的恢复计划,包括饮食、训练和精神力冥想。这次你必须配合,队长。没有商量余地。”
“好。”
王面点头,
“都听你的。”
檀香似乎对他的顺从有些意外,但很快点了点头,她收拾好东西,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拉开。
“队长,”
她背对着他说,
“我们跟着你,不是因为你是完美的队长,不是王面,而是因为你是王免。会犯错、会受伤、会需要帮助的王免。下次……别再一个人扛了,好吗?”
王面看着她的背影,许久,轻声回答道:
“好。”
檀香拉开门走了出去。
王面独自坐在床上,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大概是檀香在和谁低声交谈。
他想起很久以前,叶梵把他叫到办公室时说的话。
“王面,带队伍不是当保姆,也不是当孤胆英雄。是当家人,当战友。你得学会相信他们,就像他们相信你一样。”
他当时郑重地点头,以为自己懂了。
可他似乎……又错了。
……
王面和队友间的谈话持续了很久,起初是沉默,然后是王面平静的叙述,他什么时候开始用药,为什么用,用了多少次,后果是什么。
他没有辩解,只是陈述事实。
接着是爆发。
蔷薇差点动手,被天平拦住了,但她红着眼睛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把他们当队友。
月鬼用他一贯的、带着刺的语气说了很多话,最后别过脸去。
旋涡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从“队长你怎么能这样”到“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
星痕一直安静地听着,但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
天平是最后一个说话的。
他看着他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
“队长,你是假面小队的核心,如果你倒了,这支队伍就散了。不只是任务失败,是‘家’没了。你明白吗?”
王面郑重点头,然后他向他们道歉,不是以队长的身份,而是以王面的身份。
为自己隐瞒,为自己不珍惜他们珍视的这条命,为自己忘了他们也会担心、也会害怕失去他。
最终,蔷薇用力拍了拍王面的肩膀,力道不小,但王面没躲。
“下次再这样,我真的会揍你。”
她说道,声音还带着鼻音。
“不会有下次了。”
王面承诺道。
“最好没有。”
月鬼哼了一声。
旋涡耍赖皮似的说道:
“队长,你得请客,吃最贵的,补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嗯嗯。”
星痕擦干眼泪,附和着点头。
天平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关切,有无奈。
“恢复计划檀香会负责,我们监督。你就老实当病号吧。”
“好。”
他看着他们说道,
“都听你们的。”
众人确认王面真的没事后,才陆续离开,让他继续休息,檀香留到了最后。
“他们比我想象的冷静。”
王面说。
“因为他们早就猜到了一些。”
檀香说道,
“只是等你亲口说出来。现在说开了,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些事,问道:
“不过关前辈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虽然说会替你保密,但看他离开时的样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王面想起关在那双透过镜片、平静无波却暗藏风暴的眼睛。
“关前辈那边,我会再去道歉。”
檀香点点头,不再多言。
“从明天开始,我会盯着你的。”
……
关在独自站在观察窗前,镜片上倒映着流动的灰暗,他计算着,分析着,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调出一个加密档案,输入指令,将关于王面生命值数据的详细报告标记为【最高权限·仅限叶梵\/左青查阅】,然后设定了抵达大夏后自动发送的延迟指令。
做完这些,他关掉所有光屏,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年轻啊……”
他低声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