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晴辉的安全屋内。
王面从浅眠中醒来,窗外天光微亮,城市的喧嚣尚未完全苏醒。
拉门被轻轻推开,雨宫晴辉端着简单的早餐——
味增汤、米饭和一小碟腌菜走了进来。
他看到王面已经坐起,微微颔首道:
“早上好。”
“早上好。”
“恢复得比预想快。你的体质异于常人。”
王面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守夜人的身体素质本就经过千锤百炼,加上他自身的神墟对身体的潜移默化,恢复力强是自然的。
他慢慢吃着早餐,味增汤温热的口感安抚着胃部,也让他更清晰地思考现状。
“关于寒川家和风祭家的冲突,有什么新消息吗?”
王面挑起话题。
这两大家族的动向,直接关系到柚梨奈的安危。
“冲突范围在扩大,但核心区域依旧集中在几处关键的灰色产业地带。风祭家似乎因为内部权力交接的问题,应对得有些吃力。寒川司……行事越来越没有顾忌。”
雨宫将消息一条一条告诉王面。
“柚梨奈那边……”
“风祭家将她保护得很严,几乎没有消息传出。但根据之前偶尔透露的零星信息,她正在适应家族内部的管理事务。”
雨宫顿了顿,
“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王面稍稍安心。
这时,星见翔太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从隔壁房间晃了进来,【武姬】如同没有重量般飘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王面。
“早啊,王免哥,雨宫。”
翔太一屁股坐下,很自然地拿起一个饭团啃了起来,
“你们在聊什么?有新的行动计划了吗?”
【武姬】轻盈地落在王面身前的矮几边缘,虚幻的裙摆如同水波般荡漾,她手托香腮,媚眼如丝地说道:
“哦呀~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投身风暴了呢。”
王面看着眼前拌嘴的少年和刀魂,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种轻松的氛围,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舒缓。
“行动计划暂时没有。”
王面接过话头说道。
他看向雨宫晴辉道谢道:
“雨宫,再次感谢你们的收留。”
雨宫晴辉反驳道:
“不必客气。你带来的‘真相’,远比这份帮助更有价值。”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对抗‘净土’和神谕使,我们本就在同一阵线。多一个盟友,总是好的。”
“雨宫,”
王面开口问道,
“你之前说,对抗‘净土’和神谕使。我能问问,你所构想的‘对抗’,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吗?”
“是像柚梨黑哲先生那样,杀上净土,救出亲人?还是……有其他更长远的目的?”
“杀戮和破坏,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雨宫向王面解释道,
“即使能暂时救出泷白,即使能杀掉一两个神谕使,‘净土’依旧高悬,神明的规则依旧笼罩着这片土地。”
“一代民,二代民,三代民……我们的后代,难道还要继续活在这个被圈定的牢笼里,重复着被编码、被监控、被剥夺历史和未来的命运吗?”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仿佛要刺破这间安全屋的屋顶,直指那不可见的苍穹。
“我要做的,是让这里的人们,彻底脱离这虚假的神权。”
“不再有强制供奉,不再有因‘亵渎神明’而施加的惩罚,不再有禁锢思想、扼杀探索的‘禁海令’和‘净土’监控。”
“人们应该有权知道真相,有权选择自己的信仰,有权走出这片海域,去看看真正的世界。”
星见翔太连咀嚼饭团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雨宫,显然这番言论对他而言冲击力不小。
【武姬】也不再调笑,虚幻的身影静静悬浮,眼神中带着些许复杂,似是回忆,又似是叹息。
王面沉默着,银灰色的眼眸深处波澜涌动。
他来自大夏,来自一个人类凭借自身力量与意志在迷雾中挣扎求存、守护文明火种的地方。
他深知自由与自主的宝贵,也正因此,他更明白雨宫晴辉这番话所蕴含的重量与……
近乎疯狂的难度。
“你的意思是……”
王面的语气沉重,
“……革命?推翻这片土地上,延续了百年的神权统治?”
“是。”
雨宫晴辉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这恐怕……很难。”
王面没有掩饰自己的看法,
“我并非质疑你的决心或能力。而是这里的人们,从出生起就被灌输神明的绝对权威,他们的历史被抹去,认知被塑造。”
“神权对于他们而言,如同呼吸的空气,是理所当然的存在。你要撼动的,是这片土地最根基的规则,是所有‘圈内’之人习以为常的‘正常’。”
他顿了顿,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些人面对所谓神谕使时的恭顺,想起了街头巷尾普通民众谈及神明时的敬畏,甚至想起了柚梨奈在得知自己身世后,对“回归”风祭家那一丝本能的茫然与接受。
“思想的枷锁,往往比物理的牢笼更加坚固。”
“你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净土’和神谕使,还有无数被神权驯化、并依赖于现行秩序的‘同胞’。你可能会发现……”
“当你举起反抗的旗帜时,身后……空无一人。”
王面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针,刺入现实。
他并非想要打击雨宫,而是作为一名队长,一名经历过无数险境的战士,他必须将最残酷的可能性摆在面前。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往往骨感得刺人。
雨宫晴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动摇的神色,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但眼神依旧坚定如初。
“我知道。”
他再次开口说道,
“我从未期待过能一呼百应。事实上,正如你所说,最初的理解者恐怕寥寥无几。”
雨宫晴辉的目光扫过翔太惊讶的脸,最终落回王面身上。
“但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
“祸津刀……它们被锻造出来的意义,传说中就是为了斩断压迫、反抗不公。它们承载的‘规则’与‘概念’,本身就蕴含着对抗强权的力量。”
“身为祸津刀主,手握这样的力量,若只因自身被通缉而东躲西藏,或是仅仅满足于个人的恩怨情仇,那才是对这份力量的辜负。”
雨宫晴辉微微挺直了脊背,那并不算宽阔的肩膀,此刻却像是能承担起万钧重量。
“这是祸津刀的责任,也是我,雨宫晴辉,身为【雨崩】持有者,无法推卸的责任。”
“哪怕前路只有我一人,到最后尸骨都无人掩埋,我也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