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若足,应无问题。”
铁匠应下,却又疑惑,“公子,这炉子……瞧着与炼铁炉相似,只是小了许多,不知有何用处?”
“待你造好,自然知晓。”陈迎新道。
此炉图纸,确与炼铁炉相仿,只是尺寸仅一人高矮。陈迎新在出火口处做了改动——炼铁炉火口在内,此炉火口却开在外侧。炉底敞开,用作添煤入口。只需投入煤炭,便能生出灼人热浪。
铁匠满腹疑云地退下。陈迎新也忙碌起来,亲自带人翻检库房,寻了半晌,终于找出两卷火浣布,命人抬至院中。
诸般物事齐备,第一步总算落定。此番对付倭国虽以智取为主,但武力威慑亦不可少。龙兄送来的那五百“精兵”实在寒碜,拿出去徒惹人笑,更无法与唐军精锐相提并论。
然陈迎新自有妙法。
兵卒不足,巧技来补!
火浣布,古已有之,先秦典籍便有载录。
以此布裁衣,若沾污渍,投入火中一烧,立时洁白如新,古人皆以为神异。
实则此布乃石棉织就,可耐烈火,不惧高温,质地亦坚韧。大唐官仓多用此布护粮,并非稀罕之物。其性柔韧,亦可编织成衣。
陈迎新要借这火浣布,配以那特制火炉,造出一件新奇之物!
热气球!
条件简陋,自不能苛求。他欲制的,乃是最简易的热气球,升降高度难以精准掌控,仅可勉强操控方向。其理与孔明灯相类,不过放大了千百倍。以炉火高温,鼓胀那火浣布缝制的巨大球囊。地面加热,囊中空气受热膨胀,热气球便可升空。欲要降落,熄灭火源,待热气冷却,球囊自会缓缓下落。
此法虽土,胜在易行。若用氢气,陈迎新亦能制取,然其与空气混合,稍有不慎便生爆燃,太过凶险。这土法热气球,至多升空五六百尺,虽不甚高,然于当世足矣——倭人的弓箭,绝射不到这般高处!
真……真能飞上天?
那三人一听,腿肚子直打颤,险些瘫软在地。
陈公子竟要送他们上天?
几人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摆手推拒。
陈迎新温言安抚道:
“莫慌,不过是个大些的孔明灯罢了。”
“升空之后,你们无需做什么。”
“若不想再飞,熄了炉火便是,自会缓缓落下。”
“我保你们平安无事!”
费了好一番口舌,三人才战战兢兢地爬进吊篮。
依言点火、添炭。
炉火渐旺,热浪升腾,巨大的火浣布囊渐渐鼓胀起来。
陈迎新近前细观,满意颔首。
约莫一盏茶工夫后。
惊呼声四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奇异的“大灯”竟真的缓缓离地,升入空中!
初时,篮中三人吓得浑身筛糠。
过了一阵,发觉并无异样,才渐渐稳住心神。
热气球飘行甚缓,半个时辰不过飘出百丈远。
从高处俯瞰,地上人影虽小,却仍清晰可辨。
这高度,尚未达到陈迎新心中所想。
又过了一炷香光景,热气球终于悬停不动,距地面约莫一百五十丈。
任凭炉火再旺,亦无法再升高分毫。
陈迎新记下距离,与他估算相去不远,心中颇为满意。
约莫一个时辰后,热气球稳稳落地。
篮中三人下来时,与先前判若两人。
惊恐早已化为满面红光,兴奋难抑!
此生竟能翱翔天际,当真是死而无憾!
望向陈迎新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至此,他们终于明白,为何陛下对此青年如此看重!
这陈公子,怕不是神仙下凡!
见确无危险,围观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争先恐后涌上前:
“公子!让我也试试吧!”
“公子!俺这辈子还没上过天呢!”
“公子!俺也想飞一回!”
“俺也要!”
大半村民都跃跃欲试。
陈迎新乐得满足众人好奇,大手一挥:
“想试便试,排好队!方才嘱咐的要点,务必牢记!”
村民们纷纷应和:
“公子放心!”
“都记下了!”
“往里添炭便是!”
不多时,数十只热气球次第升空,在乡亲们惊叹的呼喊声中,越飘越远。
吊篮中的人影,个个激动得满面红光。
如此惊天动地的动静,岂能瞒过宫中的耳目?
快马如离弦之箭,直扑太极宫。
闻报,李世民心头猛地一跳。
自杭州归来,陈迎新那小子就没消停过——先是建马场,接着又揽下半个大唐的铁匠铺。为此,他特意遣了心腹暗中护卫,稍有异动即刻来报。
此番竟是头一遭传来如此急报!
莫非……那小子出了意外?!
绝不可有失!
李世民当即召见来使。
“出了何事?!”他一向沉稳,此刻却难掩急色。
陈迎新若有闪失,于国于私,皆是他无法承受之重!自女儿随他南下杭州,他心底早已视其为家人。虽常被那小子算计,却也并非真恼。皇后如此,两个女儿更是如此!
心口怦怦直跳,他厉声催促:“吞吞吐吐作甚!快说!陈迎新究竟如何了?!”
来使在陛下焦灼的目光下冷汗涔涔,不敢怠慢,慌忙回禀:
“陛下息怒!陈公子安然无恙!”
“是河西村……今日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属下以为事关重大,不敢不报!”
闻听人无碍,李世民心头巨石落地,紧锁的眉头稍展。可转瞬间,疑云又聚拢眉峰。
来使唯恐触怒圣颜,忙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不知为何,李世民听完,心头忽地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值此微妙时刻,陈迎新弄出这等能飞天之物,意欲何为?
这小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越想越觉蹊跷,那股不安愈发清晰。
沉吟片刻,低声问道:
“他……造了多少?”
来使惊魂未定,摇头道:
“属下……属下惊见奇观,未及细数便急来禀报!”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信人竟能飞天?
“那人在天上……停留了多久?”李世民追问。
“约莫半个时辰。”
来使答完,又补充道,“不过听村民议论,说想待多久……便能待多久。”
李世民默然片刻,挥手将来使屏退。
他焦躁地在御书房内踱起步来。
令他忧心的,并非那飞天之器本身。
而是……此物的数目,实在太过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