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迎新言毕转向李世民:
“替我传话李二——此战必打!”
“谈什么判!”
“吐谷浑翻过祁连山那日,便是他们的死期!”
“这一仗,要杀得草原三年血腥不散!”
“杀得他们夜夜惊魂!”
“唯有如此,蛮夷闻唐旗方能丧胆!”
字字如刀,劈得众人气血翻涌。
连素来沉稳的杜如晦都涨红了脸,指尖微微发颤。
此刻方知——陛下当日拒遣使谈判,原是耻于屈尊!
杜如晦强抑心潮:“计将安出?”
“你村中存粮……可支大军一月否?”
陈迎新摇头:
“河西村仓廪不丰,倾全村之粮亦不足。”
“但我另有良策。”
“需知敌军详情。”
李世民急问:“欲知何事?”
“或可问于我等。”
陈迎新略作沉吟:
“此番联军,由哪些部族构成?”
房玄龄答:“吐谷浑、吐蕃残部、薛延陀,共二十三万。”
“西突厥可曾掺和?”
西突厥全盛时疆域万里,控丝路,征诸国,乃西域霸主。
武德年间其可汗曾求娶大唐公主,因颉利可汗作梗未成。
两国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
房玄龄不解:“提他们作甚?”
陈迎新唇角微勾:
“因我这计策里——”
“也得算上他们!”
杜如晦惊问:“莫非欲联西突厥,袭联军后方?”
“正是!”陈迎新拊掌,“多国混战才够乱!”
“待他们两败俱伤,大唐再坐收渔利!”
“如此江南新稻熟时,大局已定!”
杜如晦却锁紧眉头:
“西突厥与吐谷浑乃主仆之盟!”
“岁岁纳贡,怎会反戈?”
房玄龄亦摇头:
“薛延陀亦是西突厥附庸!”
“三族和睦多年,断无帮大唐的道理!”
陈迎新忽伸指轻叩桌案:
“老房,你说错一个字。”
“何字?”
“帮!”陈迎新眼底锋芒毕露,“我说过多少回——”
“眼光要放长远!”
“尔等格局太小!”
“既由我出手,岂止灭薛延陀、吐谷浑?”
他倏然轻笑,语声却淬着寒冰:
“此番不妨添上西突厥——”
“三家一并端了!”
“丝路尽归大唐之日——”
“那阿尔金草原,便当我这守国公的谢礼罢!”
轻飘飘一句话,惊得四人倒抽冷气!
狂!
太狂!
竟要一口吞下三国!
李世民指尖发凉——灭西突厥?
他做梦都不敢想!
二十三万联军已够头疼,西突厥更有百万铁骑!
纵使粮草充足,这等大战也打不起啊!
房玄龄望着烛光里陈迎新冷硬的侧脸,暗叹:
相识经年,早知他才惊鬼神。
唯这身杀气……
比陛下更重百倍!
去年才灭东突厥,高句丽与吐蕃倒下更不足半年!
这才几日?陈迎新竟要吞西突厥!
更狂的是——他要一口吞三国!
简直骇人听闻!
薛延陀、吐谷浑或可图之。
可西突厥……
那是西域霸主!万国来朝!
疆域不逊大唐,国势正如烈火烹油!
纵使举国备战,也未必能胜!
岂是此时该碰的?
房玄龄话到嘴边又咽下。
想起陈迎新昔日算无遗策的战功,终是缓了语气:
“你既知西突厥底细,当明白此非小国!”
“纵大唐全力备战,亦无必胜把握!”
“眼下能解联军之围已是万幸——”
“究竟有何良策?”
李世民几人猛地回神,目光灼灼钉在陈迎新脸上。
此子每逢军国大事,从无虚言!
既敢放话,必有惊世之谋!
陈迎新赞许地瞥向房玄龄:
“老房看得透,大唐确无力三线开战。”
“但我大唐儿郎若真拼杀,胜局必握!”
“只是……”他眸色一沉,“尸山血海换来的胜仗,我陈迎新不屑!”
房玄龄暗自颔首。
此人用兵,向来以最小代价博最大胜果。
灭吐蕃、平高句,折损竟不足两千!
古来兵家未有之奇!
在众人屏息中,陈迎新屈指叩案:
“法子简单——”
“让西突厥主动去打吐谷浑!”
“再往他心窝里添把火,烧得突厥王庭自乱阵脚!”
他忽而轻笑:
“这仗不打上两月,算我输!”
“待江南稻熟,粮荒自解。”
“李二再发兵收拾残局——”
“三国疆土,尽归大唐!”
李世民胸膛剧烈起伏,急声追问:
“如何让西突厥反噬旧仆?!”
陈迎新不答反问:
“两年前,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暴毙——诸位可知?”
“略有耳闻。”房玄龄蹙眉,“草原易主如换衣,有何稀奇?”
“妙处正在此人!”陈迎新眼中寒光乍现。
“西突厥疆土拓得太急,早埋祸根!”
“统叶护一死,王庭暗流汹涌!”
“尤其阿史那部——这些年疯长成庞然巨物!”
“老可汗在世时尚能压住。”
“如今……”他冷笑,“除阿史那外,尚有十余部如豺狼环伺!”
“西突厥没乱——”
“只因差个火星!”
“而我,便要借吐谷浑——”
“给他们点上这场焚天大火!”
“何时动手?”
房玄龄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陈迎新脸上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要等到他们自己觉得,他们才是天命所归的正统命脉!”
西突厥本是众多部落聚合而成。
能勉强捏合成一个王国,靠的不过是武力慑服诸部。
然游牧部族根基薄弱,生计分散,人心便难长久归附。
西突厥崛起称雄,几乎与大唐立国同时。
武德二年,其可汗统叶护便已挥兵四方,开疆拓土。
他一边册封西域诸国君主,一边扩充自家兵马,加重各部贡赋。
待到贞观年间,西突厥势力臻于鼎盛!
那时节,统叶护治下,西突厥与大唐尚能和睦相处。
玄奘法师西行取经,途经其地,还曾蒙统叶护盛情款待。
彼时的大唐,并无征伐西突厥之意。
或许是扩张太速,统叶护渐生骄狂,横征暴敛,终致众叛亲离,不久便被其叔父贺莫咄所杀!
统叶护身死未久,贺莫咄自立为可汗,奈何各部皆不肯归附。
西突厥大部族属,原本推举统叶护长子继位。
可惜其子肆叶户即位不久,又惹得各部怨怼,终遭杀害。
自此之后,西突厥王庭便如风中飘絮,再无片刻安宁!
这些变故,尽在这二三年间。如今的西突厥,竟寻不出一个能让各部心服口服的共主。
各部酋长皆欲称汗,彼此之间,暗地里争锋斗角,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