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晨雾还没散,何雨柱光着膀子从屋里出来,白色小背心搭在肩头,脊梁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那不是后世健身房里鼓囊囊的块儿,而是常年握菜刀、抡煤铲磨出来的精壮,小臂上几道浅褐色的疤痕,是去年在厨房被滚油溅的。他抄起墙根的搪瓷缸子,缸沿还留着昨夜泡的茉莉花茶渍,凑到井台边压了半缸子凉水,仰头灌下去,喉结滚动的声响惊飞了墙头上的麻雀。
“哥,慢些喝,别呛着。”雨水抱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跑出来,小辫儿上还沾着没梳开的绒毛。她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细瘦的小腿——这裤子原是何雨柱穿旧的,师娘给改了改,裤腰上还别着个布袋子,里头装着今早的窝窝头。
何雨柱抹了把嘴,接过妹妹递来的布衫往身上套:“今儿去钓鱼,你在家待着,别乱跑。要是饿了,就去三大爷家蹭口热汤。”
“我知道。”雨水仰起脸,睫毛上凝着晨露,“东旭哥上次掉水里病了,哥你千万别靠近河边……”
这话让何雨柱心里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起昨夜贾东旭中邪似的胡话,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生半夏没炮制就熬药,亏得贾张氏敢往儿子嘴里灌。要不是他懂点药理,那小子这会儿怕真成了个傻的。不过这些话犯不着跟妹妹说,小丫头片子家家的,知道太多反而操心。
“柱子!你可来了!”前院传来阎埠贵的喊声,带着几分不耐。三大爷穿着洗得发灰的蓝布中山装,口袋里别着支钢笔,笔尖露着半截银色笔帽——这是他最宝贝的“文明棍”,走哪儿都得带着,哪怕去钓鱼也不例外。
阎解放跟在他爹身后,手里攥着根竹竿,竿头绑着尼龙线,线尾拴着个弯成钩状的大头针——这是昨晚爷俩蹲在炕头鼓捣半宿的“钓鱼竿”。小伙子十七八岁,正是爱凑热闹的年纪,鼻尖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浆糊,看见何雨柱,眼睛立马亮了:“柱哥儿,咱啥时候走?我连蚯蚓都挖好了!”
“急啥,等我拿点东西。”何雨柱笑了笑,转身回屋。炕头的木匣子里放着他的“宝贝”:师傅送的牛骨鱼漂、黄铜鱼钩,还有个装酒米的铁皮盒——那是用旧烟盒改的,盒盖上还印着“黄金叶”的商标。最底下压着本《药理真解》,纸页间夹着晒干的艾草,翻开时还能闻到淡淡药香。
阎埠贵瞅着何雨柱手里的鱼钩,吧嗒了下嘴:“柱子,你这钩子是哪儿弄的?锃光瓦亮的,比解放那大头针强多了。”
“前儿去水产店,跟老王头换的。”何雨柱把鱼钩往竹竿上拴,尼龙线在指尖绕了两圈,“他爱吃我做的酱牛肉,拿了半盒鱼钩换。”
“瞧瞧,还是柱子有本事。”三大妈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个布包,里头装着几个杂面窝头,“解放他爸,你们早去早回,别在河边待太久,当心日头毒。”
“知道了知道了,你啰嗦啥。”阎埠贵挥了挥手,转身又叮嘱儿子,“到了河边别乱跑,跟紧柱子,听见没?”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阎解放嘟囔着,却还是往何雨柱身边蹭了蹭。他心里清楚,这院子里论本事,何雨柱比他爹强多了——会做饭、懂药理,连钓鱼都有一手,上次钓了条三斤重的鲤鱼,给全院儿都分了汤。
一行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易中海拎着鸟笼从屋里出来,画眉鸟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柱子,去钓鱼啊?”
“嗯,三大爷说去后巷的护城河。”何雨柱点点头,目光扫过易中海身后的贾家——房门紧闭,窗台上晾着洗过的粗布衫,滴滴答答往下滴水,透着股子萎靡劲儿。
易中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叹了口气:“东旭昨儿在卫生所待到后半夜,大夫说没啥大事,就是得好好歇着。他那妈……哎,不提了。”
何雨柱没接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贾张氏今儿没出来闹腾,怕是让易中海训服帖了。这老东西算盘打得精,既要拉拢他,又不想丢了贾东旭这个徒弟,两头都想占着,可惜手段太糙,让贾张氏这么一闹,反而落了下乘。
出了四合院,护城河的水汽扑面而来。岸边的柳树刚发新芽,枝条扫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阎解放早就按捺不住,把竹竿往水里一甩,大头针钩在水面漂着,半天没动静。
“急啥,先打窝子。”何雨柱蹲下身,打开铁皮盒,抓了把酒米撒进水里。酒米混着碎玉米碴,在水面上漾开一片金黄,很快引来几条小鱼啄食。
阎埠贵找了块青石板坐下,掏出旱烟袋吧嗒起来:“柱子,我瞅着你最近跟你师傅走得近?”
“师傅教我本事,自然得多走动。”何雨柱盯着水面的鱼漂,牛骨漂轻轻晃了晃,“三大爷,您问这干啥?”
“没啥,就是想着……”阎埠贵顿了顿,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你师傅师娘没孩子,雨水又小,往后要是有啥难处,跟三大爷说,咱老街坊了,能帮衬就帮衬。”
这话听着热乎,何雨柱却知道里头藏着算计。阎埠贵号称“阎老西”,最会算小账,这会儿提师傅师娘,怕是惦记着他手里的厨艺和药理——毕竟在这年月,有门手艺就能吃饱饭,懂点医理更是能救命。
“谢三大爷惦记,我师傅师娘身子骨硬朗,暂时没啥难处。”何雨柱笑了笑,忽然看见鱼漂猛地往下一沉,手腕子一翻,竹竿弯成了弓——一条巴掌大的鲫鱼甩着尾巴跳出水面,鱼鳞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柱哥儿厉害!”阎解放赶紧跑过来,伸手去抓鱼,却被鱼尾巴甩了一脸水,惹得何雨柱和阎埠贵哈哈大笑。
日头渐渐升高,何雨柱的竹篓里已经装了七八条鲫鱼,还有两条巴掌长的泥鳅。阎解放的大头针钩子却只钓上了几片水草,急得抓耳挠腮:“柱哥儿,你咋这么会钓?是不是有啥窍门?”
“窍门?”何雨柱擦了擦手,从裤兜里摸出个小玻璃瓶,里头装着暗红色的粉末,“这是我用曲酒泡的小米,打窝子好使。还有啊,钓鱼得静下心,你刚才在那儿晃来晃去,鱼早被你吓跑了。”
阎埠贵凑过来看了眼,鼻子动了动:“哟,还带酒香呢,这玩意儿能钓着鱼?”
“不光能钓鱼,还能腌菜呢。”何雨柱把玻璃瓶塞回兜里,“三大爷,您尝尝这鲫鱼,回头我给您炖锅汤,下奶最好了——您家解娣不是刚生完娃么?”
这话说到阎埠贵心坎里,他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哎,还是柱子心细。行,今儿钓的鱼归你,三大爷只要两条,给解娣熬汤就行。”
“别介,我哪能要您的鱼。”何雨柱摆了摆手,“您帮我看着雨水,比啥都强。对了,我打算过些日子把雨水送到我师傅家去住,您帮着盯着点屋子,成不?”
阎埠贵愣了愣,随即点头:“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过柱子,你为啥要把雨水送走?咱院子里住着挺好的,老街坊们都能帮衬着。”
“不是不放心大伙儿,是……”何雨柱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的柳树,“我师傅师娘在城根下有个小院,独门独户的,雨水去了能少受点罪。再说了,我师傅懂医理,能教她认个字、识个药,比在院子里跟着那帮小崽子疯跑强。”
阎埠贵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却琢磨开了——何雨柱这是打算往外搬啊,看来手里真有了底气,连四合院的房子都不稀罕了。也是,人家现在在鸿宾楼当厨子,顿顿吃的比地主家还好,哪还看得上这 cramped 的四合院?
日头到了头顶,何雨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竹篓里的鱼扑棱着,溅出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阎解放拎着空竹竿,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柱哥儿,明儿还来不?我回家让我爸给我买个鱼钩去。”
“行,明儿咱换个地方,去上游的芦苇荡,那儿鲫鱼多。”何雨柱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两块酱牛肉,“给,拿回家吃去,别让你弟妹抢了。”
阎解放眼睛一亮,接过油纸包往怀里塞:“柱哥儿仗义!回头我让我妈给你腌酸黄瓜,你最爱吃的那种。”
回到四合院,正撞见贾张氏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个搪瓷盆,盆里装着洗过的药渣——生半夏的腥气混着肥皂水味,熏得人皱鼻子。她看见何雨柱,脸色顿时变了,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何雨柱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看啥看?还不快把药渣倒了。”易中海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拎着包草药,“大夫说东旭得喝三天安神汤,你别再给我瞎鼓捣,听见没?”
贾张氏嘟囔着往墙角走,路过何雨柱时,忽然小声说:“柱子,昨儿那事……对不住了啊。”
何雨柱没搭理她,径直往屋里走。雨水听见动静,从三大爷家跑出来,手里攥着个窝窝头:“哥,三大妈给了我块糖,可甜了。”
“收着吧,别一下子吃完。”何雨柱摸了摸她的头,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篓里挑了条最大的鲫鱼,“去,把这条鱼给三大妈送去,就说谢谢她帮着看你。”
雨水抱着鱼蹦蹦跳跳地跑了,小辫儿在脑后甩成个小尾巴。何雨柱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把雨水送到师傅家,确实是个好主意。那儿有师娘疼着,师傅教着,比在这四合院强太多了,至少不用天天看着贾张氏那副嘴脸,也不用防着易中海的算计。
傍晚时分,何雨柱坐在井台边杀鱼。锋利的菜刀在鱼腹上一划,内脏便滑了出来,清水一冲,鱼身顿时透亮。他想起师傅说过:“杀鱼要快,下刀要稳,就像做人,别拖泥带水。”这话如今听来,倒像是专门说给易中海和贾张氏听的——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终究不如手里的菜刀实在。
远处传来梆子声,是卖豆腐脑的老王头来了。何雨柱擦了擦手,从裤兜里摸出两毛钱——今儿钓了不少鱼,该给妹妹换点甜口的尝尝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青石板路上,像把出鞘的刀,锋利,却带着人间烟火的暖。
这一晚,四合院的灯又一盏盏亮起来。何雨柱在锅里炖上鲫鱼豆腐汤,水汽混着药香漫出来,盖住了贾张氏屋里传来的咳嗽声。他靠在炕头翻着《药理真解》,指尖划过“半夏有毒,须用白矾炮制”的字句,忽然笑了——有些事儿,就像这生半夏,看着不起眼,处理不好却能要人命,可只要懂了其中的门道,便能化险为夷。
窗外,月亮爬上了柳梢头。何雨柱吹灭煤油灯,听见雨水在里屋睡得香甜,小嘴里还嘟囔着“哥钓大鱼”。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鱼钩,心里忽然透亮——不管日子怎么过,只要手里有本事,怀里有牵挂,这世道再难,也能趟出条路来。至于易中海、贾张氏那些人,随他们折腾去吧,他何雨柱有的是耐心,看谁能笑到最后。
夜色渐深,护城河的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咚”,敲碎了夜的寂静。这四合院的故事,就像河里的水草,一茬接一茬地长着,而何雨柱知道,属于他的那茬,才刚刚冒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