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咳咳!”
许久,两人才顶着风浪,合力将船翻回来。
还好两人水性说得过去,带出来的东西也都没丢,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主要原因,还是赖赵继歌越说越嘚瑟,直接松开了船桨,导致船只随波逐流,稍有外力就会倾覆。
次要原因,就是陆长缨有些大惊小怪,不过她也没错,搁谁听到“造反”二字都会懵逼,一时间忘记控制力气很正常。
两人狼狈地爬上船,赵继歌趴在船头双眼无光,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怎么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为什么会放开摇桨的手!
滴答——
陆长缨坐在船舱内,同样目光呆滞,怔怔地盯着水珠顺着秀发末梢滴落,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跟手段。
跟翻船没关系,主要是赵继歌那声“造反”给她干傻了,现在脑子里面循环“反贼竟在我身边”的横幅……
两人硬是一句话都不说,没有燃烧气血蒸干身上衣物,也没人说要去控制船桨,就这么放任木船顺着水流漂浮。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陆长缨率先开口:
“你究竟是谁?”
刺啦——
赵继歌身上冒出一阵白烟,将自己蒸干,又拿出钱囊确定启动资金没受损后,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我,为啥这么问?”
“你踏马放屁!”陆长缨发出“刺啦”声响,浑身立马干透,“合着教育我半天,就是为了铺垫造反,还暗搓搓的洗白赵继歌,我现在很怀疑你不是好人,极有可能是跟那赵继歌一样的大反贼!”
“你别这么说,我会伤心的……”赵继歌脸皮依旧很厚,这种指责他在张无为那都听腻了,现在一点波澜都没有,“你爹那么正直的人,我要不是好人,他不得拿锤子跟我砸成肉饼,送给朝廷当小礼物,怎么会放心咱俩混一起去。”
“我爹正直个屁!他什么的德行我还不知道吗?!”陆长缨语气愤愤,“说不定你俩狼狈为奸,在暗中谋划什么谋逆大事!”
赵继歌回到船尾,表现得不以为意,总之非常淡定:
“我可是良民,像你爹这种正道大宗师,更是大大滴良民,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你自己看看你说的那套道理,跟良民有什么关系,我爹跟你这种家伙混一起,肯定也不是安分的家伙!”陆长缨作势要组装步槊,准备给赵继歌好好上一课,“你不说造反,我还没发现你想表达啥,只当你比较激进,结果倒好,你这都完全没打算掩盖,我从未见过你这么嚣张的反贼!”
赵继歌不慌不忙,没有继续狡辩,而是问道:
“这可是在江上,你确定要跟我动手,不怕再喝一肚子水?”
陆长缨冷静下来,因为打不过,主打一个从心。
午后阳光撒在赵继歌的身上,衬得他熠熠生辉:
“你都这么看不惯当下的现象,并且想要改变,并且提出了想法,为何不能再更进一步,彻底一些?”
“呵!”陆长缨嗤笑一声,“现今朝廷不就是靠造反建国,当初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结果世道压根就没有什么变化,百姓照样唉声怨道,造反的都不是好人,这才是当今世道的根源!”
赵继歌缓缓道:
“先不论你说的对不对,按照你的逻辑,那就不应该反抗,这对吗?”
“不是!你不懂我想要表达什么。”陆长缨被怼的有些迷糊。
这话就有些看不起赵继歌,他轻声道:
“你想表达的那套,无非就是造反者从正义走向邪恶罢了,这是农民革命无法避免的事情,革命性质决定了这一切,可你却不明白革命的阶级性,也不懂得国家的实质,更不理解阶级专政的必要,巴不得某天睡醒就诞生你想要的天下。”
陆长缨说不赢赵继歌,干脆淡定了一些:
“那你说说,怎么防止出现这种情况?”
这是一个不能讲述的话题……赵继歌望向天空,下定了决心:
“那我们就从最基本的讲起吧,你靠近一点,有些东西不能被听到……”
——————
酉时一刻,红日西落,水天一色。
火烧云悬挂地平线终点,霞光映照清澈江水,木船划过荡漾金波,缓缓靠岸停泊。
经过一个下午的折腾,翻船二人组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一路可谓是凶险万分。
从互怼到坠江再到准备打架,这就是赵继歌跟陆长缨的精神状态,还没开始完成任务,这对俊男美女组合就已经濒临破裂,跟人打起来了会是什么状态,实在是不敢想象……
赵继歌的讲述也在此刻骤停,船内格外安静,陆长缨再度发问:
“你究竟是谁?”
赵继歌哪敢自爆马甲,嘟囔道:
“你不是知道吗,我是赵长空。”
陆长缨的神情严肃起来,顷刻间便化身女神探:
“你别装糊涂,我不是说你的名字,这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叫什么根本不重要,给我如实交代你的身份,不然进行任务时,我不敢将后背放心交给你。”
“一个可怜的流浪汉而已,陆女侠又何必揪着不放,我这个人很讲诚信,说好带你一起赚钱,那你就大可以把后背交给我,再说了,我从辈分上来讲,是你叔父那一辈的,跟你爹关系那么铁,怎么可能坑你这个‘小丫头’。”赵继歌拿起缆绳,跳下船将缆钉按进岸边泥地,看了看被浆头磨得有些发白的掌心,很恶心的现场表演吐口水润滑掌心。
陆长缨嫌弃之余,开始梳理过往:
“那拒巫城的反贼叫赵继歌,而你叫恰好也姓赵,又那么巧的在临山郡周边出现……”
“而且你醒后在得知赵继歌犯下的事情,没有半点惊讶与震惊,被我询问就开始顺着话茬胡编乱造,往那赵继歌身上鬼扯,后面你说这是谎话,可这谎话是不是有点太自然了?”
“而且,我问到拒巫城的事情你就支支吾吾,虽然临山郡离拒巫城有些距离,你要是说你跟赵继歌没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众所周知,女子在翻旧账方面是很有“天赋”,陆长缨本来已经忘的差不多了,现在为了搞清楚心中的疑惑,硬是就这么逼着自己记起来,都不用大记忆恢复术。
其实她还真没什么实锤的证据,更多的是猜测联想,将线索都说出来压力赵继歌,让他自乱阵脚暴露疑点。
因为今天赵继歌的表现已经不能用可疑来解释,完全就是活脱一反贼,都没法让她不多想……
当然,陆长缨也承认,赵继歌说的确实在理,只可惜戛然而止,说到如何行动就停下,这跟裤子脱到一半,结果告诉她已经好了有什么区别?
可恶啊……
所以,今天哪怕问不出结果,陆长缨也要恶心赵继歌,让他也不好过!
果不其然,赵继歌看到陆长缨这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产生了些慌张感,以为自己的马甲掉下来了,好好思索才发现陆长缨的话没有实际证据,全是恶意推断,也就放下心来……
不对,并非恶意推断,这明明说的很正确,算是误打误撞,以错误方式得出正确结论……
想来想去,赵继歌认为陆长缨也没有拒绝当反贼的意思,两人作为翻船之交,关系都这么铁了,不应该老是带着面具,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还是得如实交代一部分,这该怎么做呢?
叮——
赵继歌灵机一动,头上冒出了灯泡,有了一个好点子。
众所周知,他在头脑发热时冒出来的“好点子”通常都不怎么好,往往会损人害己……
可惜,没人能阻止赵继歌整活的步伐,他示意陆长缨下船靠近一些,而陆长缨也很听话,拎起麻布包裹的步槊就跳下了船,想知道赵继歌能说点什么。
赵继歌故意把表情装的很凶狠:
“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但你要保证不跟别人说,你爹都不行,不然就别怪我辣手摧花!”
陆长缨现在只想笑,她哪里还不知道赵继歌硬装大尾巴狼,为了得到答案,她还是配合道:
“行行行!就算你真是反贼,我也不会到处瞎说,我用我爹最后的头发立誓!”
好恶毒……赵继歌清清嗓子,确定四下无人后,凑到陆长缨的耳旁,悄咪咪地说道:
“你不是好奇我跟那赵继歌为何如此有缘分,其实吧……他是我亲哥!”
“咳咳咳咳!”陆长缨肺都快咳出来了。
“刚刚落水,导致我想起来不少东西,你问起来我也没瞒你,就问你够不够意思吧!”赵继歌就跟江湖无良小报一般,胡乱编造噱头哄骗不明真相的路人,“不然你以为为何我会那么巧出现在临山郡,这其中有些事情我还没想起来,以后想起来了再跟你说。”
“此话当真?”赵继歌的一番话,让陆长缨更不敢相信,这比赵继歌本尊站在她面前还惊悚。
那能是真的吗……赵继歌理不直气也壮:
“保真,不然我从哪能学这么多东西,那拒巫城的赵继歌又哪来这么高的武道天赋,一个爹妈生的都一样,他那杀力无双宗师第一的名头,纯粹是为了给他造势,我这个当弟弟的不屑于跟他抢,真打起来他还得避我锋芒!”
“你不是没爹没妈吗……”陆长缨cpu都快被干烧了,“不管了,你最好没骗我,不然以后我发现你今天跟我说的还是假话,非要给你下迷药嘎蛋!”
江湖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一个个老想着嘎蛋……赵继歌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的抗药性很强,想药倒他至少得用一头大象的量,面上也就格外真诚:
“我也拿你爹的头发立誓,我今天要说的都是假话,我那好兄弟以后出去晒太阳脑壳反光,够不够狠!?”
“你比我狠,暂且信你。”陆长缨隐隐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可又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才对嘛~”赵继歌非常满意,“我两可是坚不可摧的翻船之交,想必陆女侠也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就另眼相待,不然我可就太伤心了,不如在沔江淹死……唉!”
面对道德绑架,陆长缨格外无奈:
“更大逆不道的话你都跟我说了,在这因为身份跟我装什么小白花,简直是没有自知之明。”
“嘿嘿~”赵继歌嘿嘿傻笑,“陆女侠的胸怀辽阔,真是我这小辈的榜样,以后我得向你多学习……”
“你装个屁!”小苹果女侠突然急眼,“你一个男人的胸比我的还大,自己都不嫌害臊,搁这嘲讽谁呢!!!”
赵继歌哪知道随口一句恭维,都能将陆长缨戳的恼羞成怒,急忙安抚道:
“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缓了好大一会,陆长缨才平复,她的脾气本来就火爆,又遇到能将张道长整破防的赵继歌,接二连三的刺激下很难不发怒,关键说又说不赢打又打不过,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因此她现在火气很大:
“现在天色不早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去杀人还是歇脚!”
“我觉得应该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少吃一顿饿得慌。”赵继歌依旧稳定发挥。
陆长缨扭头就走:“好,今天老娘不吃死你,算你钱多!”
赵继歌为自己的钱囊捏了一把汗:“行!在这之前,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说!”陆长缨声音很大。
赵继歌明知故问:“你怎么知道我胸比你大?是不是偷看我洗澡?”
这下,该陆长缨慌了,她狡辩道:“呃......你身材这么好,隔着衣服看的出来。”
为了给暴躁女侠留点面子,赵继歌还是顺着话茬问道:“真的?”
“保真!”
——————
不一会,两人又回到原地。
之所以连吃饭都可以暂缓,是因为赵继歌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关系到他以后在江城的通勤。
说的这么高大上,其实他就是想试验传说中的轻功水上漂,满足童年梦想。
轻如鹅毛,踏水无波。
在江上飞来飞去多有逼格……
陆长缨扛着步槊,满脸狐疑地发问:“非要试,你行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嘴上这么说,赵继歌将身上的钱囊、布袋、玉佩等物品拿出来,递给陆长缨,“帮我保管一会。”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脱光衣服,可惜旁边有位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干,纯属耍流氓。
陆长缨接过物品,打趣道:“嘴挺硬,行动倒是很实诚,不怕我偷你钱?”
“出来混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两肋插刀,我们是翻船之交,经历过生死考验,更何况拦江女侠名满江湖,我赵某人没理由不信你!”
赵继歌一通臭屁,给陆长缨夸得有些飘飘然,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临下江,赵继歌突然记起了最重要的事情,扭头发问:“对了,你知不知道轻功法门,我不会……”
陆长缨垮起张老脸:“你不会练个屁,难道现学吗?我可没这个功夫等你!”
“患了离魂症,都忘了,但没关系!”天赋怪赵继歌龙王歪嘴,“你只管说,给我一盏茶的时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才!”
陆长缨有些破防:
“好好好!我虽然不会,但我这还真有相关功法,你要是学不会就等着被我笑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