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飞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声音带着哭腔：“前……前辈！晚辈……晚辈真的不知道啊！家主……赵坊主只说是奉了上面的严令，必须将所有懂灵植之术的人带回坊市集中看管！具体缘由，只有家主和几位核心长老知晓！晚辈……晚辈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卒子啊！求前辈饶命！饶命啊！”
萧尘林观察着赵启飞的表情和眼神波动。
判断对方并未说谎。
一个炼气九层的旁系子弟，确实接触不到核心机密。
“不知道？”萧尘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是！晚辈真的不知道！”赵启飞拼命点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前辈明鉴！晚辈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萧尘林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地上两个昏迷的随从，最后落在赵启飞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放走？
绝不能放！
一丝决然在萧尘林眼底深处闪过。
他不是嗜杀之人，但修仙界残酷，容不得妇人之仁。
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故人，也为了查清赵家背后的阴谋，有些事，不得不做！
“既然不知道……”萧尘林的声音异常平静，“那便放你走吧。”
赵启飞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多谢前辈！多谢前辈不杀之恩！晚辈……晚辈……”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不过，”萧尘林话锋一转，目光如电般刺入赵启飞眼中，“今日之事，以及你见到我之事……”
“晚辈明白！晚辈明白！”赵启飞立刻抢着表态，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晚辈今日从未见过前辈！李马……李马自己摔断了胳膊逃走了！晚辈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守口如瓶，烂在肚子里！”
他赌咒发誓，语气无比诚恳，只求能立刻逃离这尊杀神。
“很好。”萧尘林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记住你说的话。走吧。”
“是！是！谢前辈！谢前辈！”赵启飞如蒙大赦，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甚至忘了地上的同伴，转身就要踉跄着逃离这恐怖之地。
就在他转身，将毫无防备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萧尘林视线中的瞬间——
“裂金诀。”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语，如同死神的叹息。
萧尘林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几乎无形无质的庚金之气瞬间迸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微不可查、却蕴含着无坚不摧意志的锐利金线，以超越神识捕捉的速度，一闪而逝！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利刃刺破薄纸的声音响起。
赵启飞狂奔的身形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极度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一道细细的红线，出现在他后心要害处，随即迅速扩大。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抽搐了两下，便再无生息。
萧尘林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
赵启飞看到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必须死。
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保密方式。
做完这一切，萧尘林才走到李马身边，蹲下身，取出一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上品凝元丹。
“张嘴。”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听不出丝毫刚刚杀了三人的波动。
李马早已被这兔起鹘落、狠辣果决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眼前的萧尘林，强大、神秘、杀伐果断，与记忆中那个温和甚至有些怯懦的少年形象判若云泥！
听到萧尘林的声音，他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纯温和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迅速压制了他手臂的剧痛，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丹药的神效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忍一下。”萧尘林伸出两指，精准地按在李马扭曲的断臂处，精纯的灵力涌入，温和而有力地引导着错位的骨骼复位，并以灵力暂时固定。
“萧……萧大哥……不，前辈！”李马感受着断臂处传来的暖意和迅速消退的剧痛，看着眼前平静为他疗伤的萧尘林，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敬畏，“谢谢！谢谢您救命之恩！我……我……”
“叫我尘林即可。”萧尘林打断他，语气温和了一些，“先别说话，凝神吸收药力。告诉我，赵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抓人的？被抓的人都关在哪里？还有，我走后，坊市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夏叔和你哥李宝，最后一次被人见到是什么时候？任何细节都不要漏掉。”
李马看着萧尘林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眼神，感受着体内那颗珍贵丹药散发出的庞大药力，再想到刚才那无声无息间取人性命的恐怖手段……
他心中的敬畏无以复加，但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感——至少，这位强大的故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和残留的恐惧，开始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以及坊市这两年的剧变，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萧……尘林哥，”李马还是下意识地带上了尊称，“我李马这两年……唉，别提了！老夏……他、他早就不在了！”
“不在？”萧尘林眉头微蹙。
“不是死了，是搬走了！”李马连忙摆手，脸上带着唏嘘，“就你走后没多久，大概……也就大半年吧。老夏那十亩灵田，不知怎么搞的，灵气突然就散了，灵谷死了一大片！血本无归啊！他老人家攒了大半辈子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再加上……再加上……”
李马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同情和惋惜：“再加上他那宝贝孙子，夏见……在天之眼坊市那边……听说没了！这事儿对老夏打击太大了！修仙修仙，修得家破人亡，孙子都没了，还有个屁盼头啊！他老人家心灰意冷，干脆带着老婆子和剩下的家当，回凡人地界去了。好歹他练气三层的修为，在凡人堆里，那也是一方豪强，富家翁是稳稳当当的。”
萧尘林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个在天之眼坊市外，伙同沙碧帮劫道不成，反被他以“裂金决”轰杀的少年……
不过，他心中并无波澜，那是夏见咎由自取。
“他不是还有个孙子，夏江吗？地灵根那个？”萧尘林追问。
李马摇摇头，一脸茫然：“夏江？我李马后来就没再见过他了。听说是进了什么大宗门，但之后就再也没了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老夏走的时候，也没提过他。”
萧尘林沉默地点点头。仙路艰难，地灵根也未必能一帆风顺。
“那你哥李宝呢？还有你，你们后来怎么样？”萧尘林将话题拉回眼前。
提起哥哥，李马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哥……我哥他……被抓走了！就在一个月前！”
他抹了把眼泪，带着愤怒和恐惧：“尘林哥，你是不知道！就从上个月开始，这大地獭坊市简直是翻了天了！新坊主赵东瀚，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手下的赵家修士，像疯狗一样，满坊市地抓人！只要是登记在册的灵植师、灵农，不管你是刚入门的学徒，还是有点名气的大师傅，统统抓走！”
“稍有反抗，当场就打残甚至打死！我李马亲眼看见一个练气七层的二品灵植师王师傅，就因为争辩了两句，被他们生生打断了双腿拖走的！还有练气六层的张寡妇，就因为她种得一手好灵茶……也被抓了！还有个栗什么的也被抓去了，抓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生死不知啊！”
李马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被抓的都是会种地的！你说这赵家想干嘛？难不成要逼着大伙儿去给他们种仙丹啊？我李马和我哥吓得魂都没了！我们兄弟俩修为低微，只会种地，哪敢反抗？只能东躲西藏！可这赵家的狗腿子鼻子比狗还灵！”
“半个月前，我哥还是被他们堵在田埂上抓走了！我李马运气好，那天刚好偷懒没去种地，才躲过一劫……可这半个月，我躲在山洞里，啃树皮嚼草根，担惊受怕，还得提防毒虫妖兽……呜呜……尘林哥，我李马实在是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不被抓也得饿死吓死在这山里了！”
他一边哭诉，一边下意识地运转着体内微弱的灵力，一股练气五层的气息显露出来。
虽然修为比两年前涨了三层，但气息虚浮，显然是缺乏资源，全靠苦熬和一点点天赋提升上来的。
“栗……”萧尘林敏锐地捕捉到李马话里的一个姓氏，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他立刻打断李马的哭诉，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等等！你刚才说，被抓的人里，还有个从天之眼坊市来的？姓栗？”
“啊？哦！对对！”李马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有这么一位老先生！大概……一个多月前来的吧？看着年纪不小了，但精神头挺好，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说话也和气。我李马和我哥在田里干活时，他就在旁边看，看着看着还指点了我哥几句。你别说，就他那随口的几句话，点破了我哥种‘日玄米’时一直卡着的瓶颈！那手法，啧啧，真是玄妙！一看就是真正懂行的高人！”
“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萧尘林追问，眼神锐利。
“名字？”李马努力回忆，皱着眉，“不知道啊！当时我哥也问了，说老先生您贵姓高名？以后也好请教。那老先生只是笑着摆摆手，说：‘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咱们都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只是此时有缘相逢罢了。’ 然后就走了。后来没过几天……赵家就开始抓人了！我李马估摸着，凶多吉少啊！”
萧尘林的心沉了下去，这人十有八九，就是栗心治！
这个他“不得已”收下的老徒弟。
“你哥李宝，具体是半个月前被抓走的？关在哪里？”回想起栗心治离开时落魄的背影，萧尘林压下心中的担忧和怒意。
“是！就是半个月前！关……关在哪里我李马真不知道啊！”李马哭丧着脸，“赵家把人抓走后，都集中关在坊市原来的‘执法堂’大院！那里现在被赵家修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苍蝇都飞不进去！被抓进去的人，就再没出来过！我李马偷偷靠近过一次，想打听我哥的消息，差点被巡逻的发现，吓得我连夜跑回山里，再也不敢去了！”
执法堂大院……集中关押……所有灵植师灵农……
萧尘林眼神幽深。
赵东瀚如此大动干戈，不惜得罪坊市底层根基，背后必然有天大的图谋！
而且这图谋，很可能需要大量的、懂灵植之术的人手！
他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李马。
一个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李马，”萧尘林的声音平静无波，“想救你哥吗？”
“想！做梦都想！”李马毫不犹豫地点头，眼中燃起希望之火，“尘林哥，你有办法？”
“办法有，但需要你配合。”萧尘林盯着他的眼睛，“我会变成你的样子，用你的身份，让他们‘抓’进去。”
“啊？！”李马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变……变成我？尘林哥，你……你会易容术？”
他看着萧尘林那张俊朗却淡漠的脸，实在难以想象对方变成自己这副瘦小模样。
“嗯。”萧尘林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道：“把你的衣服给我一套，越破旧越有‘逃犯’味道越好。再把你被抓前最后几天去过哪里，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尤其是你哥被抓时的细节，详细告诉我。任何一点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有用。还有，你说话、走路、看人的习惯，也模仿给我看。”
李马虽然震惊，但救兄心切，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尘林哥，我李马全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