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一回到水寨,就将自己先前探知到的消息告诉了寨中其他四位头目。
陈凡大喜道:“大头目,小弟已经探明了情况,那支运粮的船队是新来的,押送粮草的军官是个极为年轻的世家公子,不知道咱们的厉害,所以才敢用这么点人护送这么多的粮草从咱们的地界上慢慢走,合该我等发财!”
大头目龚景,焦黄的面皮,凌乱的络腮胡,牛眼大的眼珠子上血丝密布,身材魁梧,只穿了一套利落的粗布衣裳,和陈凡一样,不避严寒。
“哈哈哈,正愁寨里的粮草快要见底,还不知道要去找谁借点,没想到大鱼就送上门来了,兄弟们,点齐人手船只,随我劫了这伙官船!”
其余头目脸上满是欣喜,纷纷应命。
待众人下去准备人手之时,龚景忽然叫住了陈凡。
“陈凡,你入我水寨也有大半年了,我待你如何?”龚景问道。
陈凡拱手道:“大头目待小弟自然是不薄,小弟走投无路之时,是大头目拉了小弟一把,这才有我今日,大头目之恩,我陈凡虽死难报!”
龚景拉着陈凡,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说道:“陈兄弟,我一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忠厚汉子,所以,有些心里话,老哥我想跟你说说。”
陈凡平复下有些激动的神情,望向龚景。
龚景喟然长叹一声,说道:“唉,陈兄弟,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老哥我今年五十有四,厮混了大半生,也只有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龚景瞄了一眼陈凡,陈凡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异常,龚景又继续说道:“龚洪那小子,陈兄弟你也是见过的,顽劣不堪,十分的不成器......”
“可是,再不成器,老哥我,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未来能够继承我衣钵的,也只有他。”
龚景按住陈凡的手,沉声道:“陈兄弟,说句心里话,老哥我是真的想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继承家业......”
“继承整个微山湖水寨!”
陈凡有些不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将头扭向门外,不知所措。
“呵呵,陈兄弟,我知道水寨里的兄弟们,有些别样的心思,想必他们也应该私下里找过陈兄弟你了,只是,老哥我希望陈兄弟你能考虑清楚,这个微山湖水寨之所以能够存在,就是因为我龚景!”
“水寨里少了谁,都不影响水寨称霸微山湖,可若是没了我龚景,谁能撑得起这座水寨!”
咯——咯——咯——!
狂暴的气势从龚景的身上喷涌而出,木制的地板、梁柱承受不住,咯吱作响。
陈凡的额头上冷汗直冒,体内的真气不自觉疯狂运转,抵抗面前这股汹涌的气浪。
“啪!”
龚景粗糙的大手拍在陈凡的肩膀上,陈凡面临的压力骤然消散,长舒了一口气。
“陈兄弟,你很年轻,家世清白,老哥我很看好你,水寨的头目里,只有你有资格辅佐我的儿子掌管这座水寨。”
“希望陈兄弟你能够慎重考虑,千万不要做出令我失望的选择!”
最后一句话,龚景的威胁之意不加任何的掩饰。
陈凡费力的吞咽着唾沫,连连点头。
龚景看着陈凡的表现,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很好,陈兄弟,你先下去准备吧,等到这次行动结束之后,老哥我会大大的奖赏你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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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呜呜呼啸吹卷旌旗,冰冷刺骨的湖面上泛起层层波纹。
吕据拄剑站在大船的船头,眼神凌厉,眺望着远方。
远处水线上忽然冒出一个个黑点,并且不断放大着,吕据嘿然一笑:“大鱼上钩了......”
“吕佐吏,水匪......”
手下士卒的话还没说完,吕据抬手打断道:“我知道了,传令下去,马上靠岸,弃船!”
“呃,是!”
龚景站在抢夺来的战船之上,望着官兵的粮船急速的向着岸边靠近,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不经事的公子哥,连照面都还没打,竟然就要弃船而逃!”
身边的小喽啰们纷纷跟着大笑起来,嘴里发出怪异的吼声,嘲讽着官兵的胆小无能。
龚景大手一挥:“传我命令,大家追击的时候,悠着点,保持距离,让官兵靠岸,等他们逃了之后,咱们直接连船带粮一起拉回水寨,今晚摆开酒席,庆贺一番!”
听到晚上还有酒喝,水匪们更是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
船只远远地吊在官兵的粮船之后,也不再加速追赶。
吕据望着跟在身后的水匪船只,心中冷笑。
到了岸边,来不及放下船锚,粮船上的官兵慌乱跳下船只顾逃命。
水匪们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是收敛不住,大肆嘲笑着官兵,浑然没有注意,二十多条小船顺流而下,已经飞速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将水匪团团围住。
“横过船身,弓弩手上前!”
吕范高举着宝剑,在他的指挥下,飞速而下的船舶快速调转船身,横在湖面之上,弓弩手依着船身排列开来,强弩上弦,强弓搭箭。
一声梆子响,像是蝗虫遮天蔽日,贯穿力十足的弩矢间杂在强劲的箭矢里,射向水匪。
直到矢雨临身,没有任何防备的水匪接二连三倒下,咄咄箭矢插在船身甲板上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龚景等人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陷入包围之中。
“调转船身......”
龚景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瓦罐破碎的声音,“腾”的一声,汹涌的火势瞬间燃起。
原先逃向岸边的官兵又返回了船上,向着水匪的船只投掷点燃的火油瓦罐。
火焰吞噬着水匪的战船,身陷重围的喽啰们一片混乱,失了神智的水匪,甚至慌不择路地跳入冰冷的湖水,试图躲避火焰与箭矢,但是刺骨的寒气瞬息夺走了落水者的体温。
痉挛,抽搐,水性极好的水匪来不及游到岸边,便深深沉入寒冷幽暗的湖底。
一面是疯狂倾泻的矢雨,一面是热浪滔天的火焰,龚景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过往数十年的艰辛奋斗,灰飞烟灭。
“大头目!”
陈凡焦急的声音将龚景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大头目,快弃船吧,咱们中埋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头目您还在,微山湖水寨就还在!”
对、对!只要自己还活着,微山湖水寨就还在!
自己的家业还在!
两人都是泅水的高手,扑通一声跃入寒冷的湖水里,运气行功,潜入水下,向着岸边相反的方向游去。
岸上可能还有伏兵,对于陈凡和龚景两人而言,走水下,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真气流转于龚景的周身,将湖水向两边挤压,龚景的速度很快,陈凡也只能勉强跟在龚景的身后。
看着眼前一心逃亡,丝毫没有任何防备的龚景,陈凡眼中狠辣的精芒一闪而逝,右手悄然摸到腰间的短匕,左手猛然拉住龚景的左腿。
不明所以的龚景刚要回头询问陈凡,只觉后心一痛,大口大口的湖水灌入嘴里,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消散在身体里。
龚景难以置信的看着陈凡,陈凡的脸上,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凶厉。
哗啦一声,陈凡高举着龚景的人头,浮出水面,冲着船上的吕据大喊道:“大人,大人,您还记得小人送您的大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