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死了，死在尉迟恭的杀手锏下，脑袋被轰了个稀巴烂。
无头的尸体横陈在将军府的大门前，赤红的大刀斜插入青石铺就的地面。
三十年前的天王，三十年后的丰邑守将，就这样潦草的死在了昨夜的夜袭之中，连带着他的三个儿子，三个孙子，同样也死在了夜袭之中。
如今胡斐遗留在世上的家人亲族，也将面临着死亡的恐惧，一人造反，株连九族。
看着被押上刑场的胡家人，方信羽的内心没有悲悯，放着好好的朝廷将军不当，非要重操旧业去造反，这又怪得了谁呢？
主持完胡家人的行刑，方信羽回到昨天还属于胡斐的将军府，坐在大堂之上，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一夜未眠，再加上昨夜的厮杀与维持城内安定所处理的一系列琐事，方信羽感到十分的疲惫。
程无咎受了重伤，刀气入体，若非是他自幼打熬出来的底子厚，恐怕昨晚的那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现在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短时间内，应该是不能再出现在战场上了。
庄怀在探望过程无咎，确认他死不了之后，便投入到了整编军队之中，投降的士卒太多，需要他亲自监督，好好筛查一番，将可用之人留下，至于其余的降卒，该杀还是要杀，胡斐手下，之前可都是大梁的官兵。
官兵造反，更要严惩！
一人造反，株连九族，没有诛杀这些人的九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一个人的死，换来的是一家人的苟活，兴许，这些被杀的降卒在死后还会感谢庄怀也说不定。
总之，丰邑刚刚收复，有着许许多多的琐事等着方信羽他们去处理。
瞄了眼堂下，方信羽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微笑，夺下丰邑的大功臣陈珏，此时正拘束的站在门口处，手足无措。
“陈少东家，好久不见啊，丰邑城里的交易完成了吗？”方信羽开口问道。
陈珏讪讪的笑着：“托方将军的福，交易很顺利的完成了，钱货交割的也很痛快。”
“呵呵，那就好，本将军最讨厌的就是不守信，如今看着陈少东家信守承诺，完成交易，心里也舒畅多了。”方信羽呵呵的笑着。
“呃，方将军......”陈珏将手伸进怀里，像是要往外掏什么东西。
“哦，对了，陈少东家，这一次本将可是为了帮助你完成交易，让你不至于沦落为失信之人，出了大力气，你可是欠了本将一个大人情啊！”
方信羽打断了陈珏的动作，郑重地说道。
陈珏愣住，完全不知道方信羽忽然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陈少东家，你可得牢牢地记着，说不定哪天本将就要找你讨回来这个人情！”
陈珏吞了一口唾沫，僵硬地笑着，“知、知道了，小人一定谨记方将军的恩情！”
方信羽十分满意，挥挥手道：“陈少东家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那就请便吧。”
“是，是，小人告退！”
盯着陈珏离开的身影，方信羽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天下间的商人都一样，追名逐利，仗着自己在夺取丰邑过程中有所贡献，虽然是被方信羽逼的。
眼见现在事情尘埃落定，陈珏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想要借机捞点便宜，从他出现在方信羽视线里那一刻起，方信羽就已经明白了陈珏忽然来找他的目的。
若是方信羽自己还是金钱帮的帮主，或许自己还会虚与委蛇一番，可是现在，已经接到朝廷的正式册封，成为一名都尉的方信羽，根本不想跟这类人废话。
赶走了陈珏，方信羽松下口气来，刚想休息片刻，又见范增忽然走了走进来。
“亚父，您怎么来了？”
方信羽连忙迎了上去，询问道。
范增落座，神情严肃，出言问道：“如今丰邑已经攻下，羽儿，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方信羽沉吟片刻，说道：“此前，我曾和程无咎、庄怀两人商量过，攻下丰邑之后，便继续向着淮州南部进军，剿灭白莲教，多多积攒军功。”
“况且，如今程无咎身受重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短时间内却是不能再领军作战，我与庄怀商议，先在丰邑休整两天，再行进兵。”
话音未落，范增声音铿锵：“糊涂！领兵平叛，功勋之最，莫过于擒杀匪首。现如今镇东大将军正在领兵与法主莲如、法王教如相持于郯城。”
“丰邑已下，正当顺流而下，经沛县，过武原，赶往郯城，协助大将军击破白莲教匪首，若是能在乱军之中，取下法主莲如、法王教如的首级，此等丰功，岂不比剿灭淮州南部的白莲教余孽来得显赫！”
“程无咎、庄怀二人，背后有着各自的家族势力为他们造势、争官，不需要有多显赫的功勋就能身居高位，可是你呢？”
“羽儿，清流卢氏只是一张能扯的大旗，但是，却不是真正值得的依靠啊！”
方信羽陷入了沉思，范增所言，他又怎能不知，只是或许跟程无咎、庄怀两人相处久了，再加上自己的都尉仅仅比程无咎、庄怀两人的军司马矮了半级，让他生出幻觉，竟然认为自己与他二人的差距也仅限于此。
故此，方信羽竟然生出怠惰之心，南下剿匪与北上直面白莲教大军，两者之间所面临的压力截然不可相提并论。
懒惰、畏难，人性之中深藏的劣根性，没想到居然还会在自己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方信羽尘封的些许冰冷记忆，仿佛又在攻击着他早已沉睡的灵魂。
“好像，又活得像个人了......”
方信羽轻声呢喃，而后目光如炬，斩钉截铁的说道：“亚父，我明白了，多谢您指点迷津。亚父说的对，寻常的建功立业之路，出身卑微的我，还不配！”
“若是不能立下奇功，那最终等待着我的，就只有沦为平庸，胡斐的下场便是我未来的下场。”
三十年前名声高震的天王胡斐，三十年后也仅仅是大梁治下一个小小的丰邑守将，更何况是自己！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不立奇功，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