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比起以前，工作量确实少了不少，但精神状态却看着越来越沉丧。
巴佩有些猜测，也不想再给徳洛爱丝多添麻烦。
暮色渐渐，巴佩抱着采购清单穿过广场。
焦黑梁木间穿梭的风捎来窃语。
“瞧那捡来的野丫头，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听说她爹连尸首都......”
巴佩抱紧羊毛毯走在队伍中间，救济站的灰石墙爬满咒骂涂鸦。
最新一行红漆写着“伪善者的走狗”。
人群如秃鹫般聚拢，烂番茄砸在侍从长的盾牌上迸出猩红汁液。。。
“小偷！把我们的面包还回来！”
跛脚男人挥舞豁口菜刀，唾沫星子喷在巴佩额角。。。
“萨勒弗瑞的粮仓堆满黄金吧？”
裹头巾的老妇啐了一口，“装什么圣人！”
巴佩的指甲掐进毛毯纤维，她能闻到这些人胃囊里酸腐的树皮味。
能看见他们浮肿脚踝上捆着草绳，与被徳洛爱丝从贫民窟捡回那天的自己一模一样。
“物资是按户籍公平分配的！萨勒姐姐有在尽力。
你们不信可以不来的，为什么你们一遍遍的伤害帮我，你们的人...”
周围一圈的人都哑口无言，但也还有人得寸进尺，似乎是看着自己的话语起效了一样。
依旧喋喋不休，不依不饶的咒骂，巴佩看着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停下的人都快哭出来了。
之后被其他的一些侍从职工处理好后，巴佩看着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救济结果。
庄园的大部分侍从都在这外面没有太多的笑容，也有在回去的时候听到抱怨，只是碍于任务是徳洛爱丝的指示，而也没有影响到他们自身的待遇，如当闲话一样聊谈。
而一些职工也对一些长时间接受救济，可依旧会在这种时候多拱促几句的人提不起好感。
也说着类似好人没好报一样的话，只不过跟自己也没太大关系，也只是和那些拱促的流民与庄园的侍从一样的抱怨而已。
巴佩却看着这一切，都慢慢知道徳洛爱丝说的和自己读的那些徳洛爱丝写下的书中的话语，不是空穴来风。
也大概知道徳洛爱丝最近沉丧的原因，可她也更为无力，便更加的对类似的割裂感，感同身受。
但至少她还无力，也无更大的重压，只管去努力。
晚风中，巴佩正给流浪儿们分发面包。
“萨勒姐姐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把世界变成想要的样子。”
最后一缕暮光沉入地平线时，监察厅的符文骤然亮起。
结束后，巴佩抱着亚麻布袋跟在侍从长身后。
集市石板缝里积着前夜的雨水，倒映出攒动的人头与扭曲的面孔。
“瞧那崽子，衣服料子比我家窗帘还精细！”
卖腌鱼的老妇啐了一口，“攀上魔女的床就是不一样。”
关于徳洛爱丝跟??的关系，本来没太多人知道，也没多少人关心。
但一个月前的事，让徳洛爱丝被关注起来，镇子上的人，大部分也流传出些“绯闻”。
巴佩疑惑，也想辩驳，却无从开口，只能默默低头继续跟着其他人。
侍从长皱眉加快脚步，而巴佩在看见一筐蔫头耷脑的卷心菜，停留驻足。
蜷在筐边的男孩裹着破毯子，脚踝肿得像发酵的面团。
她摸出衣兜里最后一枚铜币，轻轻塞进他掌心。
“装什么圣人！”酒馆二楼突然泼下一桶馊水。
巴佩踉跄后退，污水溅湿裙摆，腐臭味裹着咒骂劈头盖脸砸来。
“伪善者的钱沾着人血！你主子靠吸干穷鬼的骨髓建金屋子，你就拿碎屑出来演戏？”
‘...’
巴佩看着那些人，那些过去的自己，情绪复杂，难以言喻。
‘我只是想跟，萨勒姐姐，想帮...为什么...
不愿意相信呢...’
人群如嗅到血腥的鬣狗聚拢。侍从长拔剑的瞬间，巴佩抓住他手腕。
“没事，别动手...他们只是，饿了。”
装着些材料的牛皮纸袋被攥出裂痕，巴佩加快脚步，金鱼草发带在暮风里颤动。
商贩摊位上《银幕商会慈善晚宴》的报道正被用来包裹鲱鱼。
油墨上徳洛爱丝签署文件的侧影渐渐洇开腥咸的水渍。
她突然驻足，转身对阴影里的讥笑扬起脸。
远处监察厅的警戒符文在暮色中明灭。
一队人回到庄园后，那些穷追不舍零零散散的几人才看着护卫外人止步的气势才就此散去。
在就要越过庄园铁门，一块碎石擦着巴佩耳畔飞过。
追骂声黏在身后如附骨之疽。
“滚回你的黄金笼！等那魔女的谎话碎了，看你怎么跪着舔泥巴！”。。
护卫队持矛列阵的声响让整个街道都寂静下来。
巴佩倚着门柱喘息，
“没事吧。”同行的人关心的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难受...不是疼，是...”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都这样了，要不是”
“没事的，没事，他们也是，有，原因的，吧。
...”
琴室落地窗后，徳洛爱丝的指尖悬在钢琴键上。
她看着巴佩被簇拥着走向主宅，女孩途中甚至弯腰扶正了被踩倒的蔷薇。
低音区突然泄出一串不和谐音，惊飞了檐下白鸽。
【在想什么事？】
??的声音裹着苹果香从背后缠上来，手臂环住她绷紧的腰线。
“在想是不是所有人都配得到拯救，在想某些，幸运的人，该不该站着说话不腰疼。”
??知道其中的含义，右手抚上徳洛爱丝的后腰，故意问道【萨勒你腰疼？】
徳洛爱丝的右手抬升到额头，“唉...腰不疼，头疼。”
??的下巴趴在徳洛爱丝头顶，脑袋左右摇晃起来【Emm...要不要敷冰块？还是身体要紧些。
至于病毒什么的，最后肯定要治好，先急后缓，又不是一棒子直接打死，一蹴而就。】
“...唉，再看看吧，再，看看。”
看着那些似乎并未有所受损的商人、看着那些不自知觉的流民、看着那些吊着公正遮羞布的善者。
她的内心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择灾。
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要不要换一种方式来获得认可？
做不做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知难而退明哲保身并不是一种罪恶，至少自己没有助纣为虐。
甚至自己所认为不该去做的，反而成了某些人的“食物”。
‘...’
「杀。」
徳洛爱丝眼睛半眯，往后躺去，背靠着，感受令人安心的肩膀、脉搏。
从侧面看见徳洛爱丝半眯的眼睛，带着疲惫，主动问道【困了？回去睡觉？】
徳洛爱丝蹭了蹭??的脖颈“都可以，烦恼什么的，都交给明天好了。”
??从上而下，戳了戳她的面颊，【你就不怕明天的你来找你麻烦？】之后摆了副鬼脸。
而徳洛爱丝却笑笑，靠的更近了。
“那我就再把这麻烦推给明天，而且，不是还有你吗？
明天的我肯定不会对你动手，你肯定会护着我的吧，我怕什么。”
??右手捏住下巴，略带滑稽脸的打趣道【Emm，难说哦～】
徳洛爱丝却立刻扶着座椅正起身“！...??，别开...”
话到半路，突然萎了下去，似乎没有什么再支持着她在这件事上争取。
自己与自己相比，大概率没有什么更好的地方。
假如是自己没做好，??离开，也算的上是有原因。
若自己已经努力到最顶点，但??没给可以信服的理由就离开，算是不合理。
但现在，不上，不下，与另一个自己相比，任何优势，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比明天的自己年轻？可他未必不会充满活力，比起现在的自己，反而可能更加“年少”。
而??也不算是离开，只是，去陪明天的自己了。
再进一步反而可能会演变成为无理取闹。
而且，??面对两个自己，一对比，确实没有什么必须选择现在的自己的需求。
深思过后，一切情绪都化为内心中无声的叹息。
也没有再说什么，重新面朝着靠上??的上身。
如可能随时会离别一样的伙伴，不舍得分别的拥抱。
‘没关系的。没瓜系的，都一样，反正也是，我。
那个我，肯定也会，值得...更...
也，挺好的，??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好聚，好...’
「杀。」
看着怀中的徳洛爱丝，也读得懂她的动作、呼吸、颤抖，她回应拥抱。
【嗯，不过，也没见过明天的你，现在我也就只能选现在的你。
而且，等明天见到了，我再做选择。】
尽管知道??在重新安抚自己，徳洛爱丝依旧想要在确信些。
“...那，从未来看现在呢，明日复明日呢...”
设置的问题有些可能进入两难境地，无论选择哪项都难以完美应对。
但??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去思考，也不想留下沉思的沉默可能是在犹豫的误会。
【这确实是个问题，说不定比起今天，明天的你更坦诚，更讨喜些，那我就在明天等你。
不过，光等着也会无聊，还是，你陪着我到明天更好些。】
脸颊蹭着徳洛爱丝的侧脸，带动着未束的发丝，额角贴着她的耳畔。
【至于，昨天，我当然不会选择昨天的你，跟现在的你比，昨天的你少知道我些事情。
怎么比得过现在一直陪着我的你。】
说着，把跪坐在座椅上的徳洛爱丝抱起，在月光下，公主抱着徳洛爱丝转着圈。
【况且，还有昨天的我，明天的我。
她们会陪着，也会被属于她们的你陪着。
我也不想跟她们抢，我有一个就好，不多不少。
不过，如果真有两个萨勒，我也不是很介意。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右手展开横放在徳洛爱丝面前，逐渐握拳。
【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总会有一个萨勒可以陪着我。
而且你们两个相处起来肯定也很默契，也不会有太多冲突，完美的结局！】
在转圈逐渐放缓的同时，抱着徳洛爱丝的手轻轻往上一抛，调整了一下双手的位置。
左手移动到腰侧，环抱着徳洛爱丝的腰围，就这样仰视着徳洛爱丝。
之后不断去蹭她，而徳洛爱丝双手也扶上??的后颈。
“如果，只能有一个，??你希望谁留下。”
??听到询问后，重新正视了一眼徳洛爱丝，随即把她放在座椅上，半跪在徳洛爱丝面前。
等待了片刻，才拉起徳洛爱丝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边。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从我们三者中离开，那让我】
徳洛爱丝瞬间勾动手掌心，将??揽在胸腹部，止住后话。
“够了！够了，够了...”
??把面部埋在徳洛爱丝的胸腹部，声音从各种介质传给徳洛爱丝。
空气、身体、都在传递，而隔着衣物也能够感觉到??话语的唇形动。
【但未雨绸缪，不是吗？就算是再小的可能，只要是会让我们两个分开的。
我就...我们都会想办法去避免，去解决，如果真的无能为力...
那也不妨碍我们继续孤独的享受生活，和我们的过去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至少我们都有了一段记忆。】
“不会的。”
‘我不想再变回孤独，也无法再变的可以忍受孤独了。’
「不也挺好的吗？一个人也挺好的。」
得到回应后的??抬头，往上扑，双手揽着徳洛爱丝的脖颈。
【对吧，萨勒你也觉得我们两个不会分开，对吧。
所以不会的，所以只是预想，又不会变成现实。】
“嗯。”
她们二人如此靠近，近到徳洛爱丝想要就此吻上去。
两人的的眼中，满是对方，和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看着徳洛爱丝已经不再有失控的风险，??才继续补充。
【嗯...而且，我也不该，用这种话，逗你...抱歉...】
“没事，又不是??你故意想分开，而且，我们也排除了更多的，隔阂，挺好的。”
徳洛爱丝顺势靠近，??看着徳洛爱丝逐渐靠近，心中有有种猜测，但身体却因为无意识到放空的思绪而没有行动。
在徳洛爱丝将要触碰的前一刻往侧边偏移，最后停在??脸颊旁边。
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斜眼看向徳洛爱丝。
只要结局没有动摇过两人，那么一切都将变成捶打联系的铁锤。
直到金属疲劳、清除所有杂质、融为一体这三种可能的一种，或者多种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