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秀算是林家唯一一个老实人,所以在那样的家庭,只能被压榨。
沈书宁上辈子对她的印象就是她嫁给林国栋之后没多久,林德贵就给她说了门亲事,当时林秀秀哭着找她求救,说不愿意嫁,但那个时候的沈书宁,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照看林秀秀。
最后林秀秀被逼着上了花轿,结婚后她回过两次娘家,都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林德贵说她这副样子回娘家,是丢了他林家的脸。
从那之后,她就不回林家了。
后来林秀秀怀孕,流产,不到两个月又怀了,终于生了个儿子,可生产当天大出血,林秀秀死在了家里,孩子活下来了,可结果也是个傻子。
她死的那年,似乎都还没有满18岁,原本应该是像花一样的年纪,却埋葬在了那片土地里。
那时候,林家人似乎没有一个觉得难过,仿佛死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不是自己的妹妹。
大概也是因为林家人对林秀秀的死讯太过冷漠,所以当年得知林国栋牺牲的消息时,林家人的平静也不显得太突兀,她才会被蒙骗了三十几年……
沈书宁看着跪在地上的许良汉,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林秀秀嫁过去之前,居然有过一个对象,许良汉是那个年代的高中生,读过书,长得也不错,除了家境差一点。
若是林秀秀当年嫁给他,说不定会过得好一点儿。
如今的林秀秀,就好比是当年的自己,沈书宁心里生出了几分同情,但这不代表,她认可许良汉的行为,伪造账本,私自挪用服装厂的公款,放在现代社会,这就是犯法,至少要做几年牢。
她不是圣母,没有那么多同情心。
办公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许良汉依旧跪在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钟叔别开脸不去看他,也没脸跟沈书宁求情。
沈书宁指尖轻叩桌面,不知道过去多久,突然动作一顿,问道:“除了彩礼之外呢?”
许良汉闻言,抬起头看向沈书宁,眼神流转的时候,他的内心十分的挣扎。
“你还有事情瞒着?许良汉,你最好今天把话都说明白,否则,我现在就报警!”
“别……”
许良汉咬着下唇,就是不肯说出口。
沈书宁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替他瞒着,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许良汉,你是钟叔介绍进厂的,你如今的做法,对得起谁?”
“如果只是为了彩礼,八月中旬那次采购之后,你就可以收手了,没必要冒险做第二次。你应该清楚,这件事情,你瞒不了多久。”
第一批的蕾丝边顶多只能用到十月份,十月参加完港城的内衣秀之后,订单量上升,一旦生产线开始使用这些蕾丝花边,工人肯定会发现端倪,到时候他怎么瞒?
若第二批采购的差价拿到手,他就辞职离开新希望服装厂,说不定没人会想到是他做的,这事儿也就混过去了。
许良汉当然懂这个道理。
他不走,甚至再次冒险,无非就是为了钱。
“你糊涂啊!你要是好好留在厂里,还能赚不到这些钱?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打算,等过些年,厂子稳定了,我就让你做副厂长,帮着我管理,你现在……”
钟叔气得恨不得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叔,我对不住你。我明白,我都知道,可是……我……我都说,我说!”
他整个人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睛通红,“是林国强,他逼我的,我把钱给他了,他知道我在厂里上班,追问我是怎么弄到钱的,我不说,他就威胁我,我打不过他,也怕他伤害秀秀,就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就逼我……”
“他是怎么联系你的?”
“就、就在望花路口的老陈家饺子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每次他都是往我住的地方塞张纸条,约好时间。”
“你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沈书宁直接问道。
许良汉紧张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攥了攥拳头,犹豫了几秒之后,咬着牙回答:“就是今晚。我……我还没有把上次的钱给他。”
沈书宁抬眸看向许良汉,“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钟叔听到这话,猛地转身,眼眶通红地看向沈书宁,“小沈?”
“厂长,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是……千万别报警,我家里全靠我了,我要是出事,我爹娘,还有秀秀,恐怕都活不成了!”
说完,许良汉直接冲着沈书宁就重重磕了一个头。
“钟叔,许良汉,我不是慈善家,我是做生意的,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危害了厂子的利益,我必然不可能留下你。但在这之前,如果你能指证林国强,是他逼迫你账单造假,挪用公司公款,我可以不起诉你。”
许良汉闻言,脸色煞白,神情也有些恍惚。
钟叔立刻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是真想进去蹲大牢啊?你爹花钱供你读书,是为了让你做这些腌臜事的吗?”
“钟叔,我……”
许良汉为难地看着钟叔,始终没办法应下来。
他转头看向沈书宁,面露愁色:“厂长,我手上根本就没有证据啊,光凭我几句话,公安同志能相信我说的话?我听说林家在省城有认识的领导干部,他之前在南城的时候,就天不怕地不怕,把一个老师打残了,也就赔了点钱,林家就把他送到蔚县来了。”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丈夫,也是津南武装部的军官。”
果然,一报出秦霁川的身份,许良汉的态度就变了,点头应下来,“厂长,如果我指证林国强,你当真不会追究我的责任?”
“你现在出了信我,没有别的选择。”
许良汉思索了片刻之后,“那我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按照你之前见他的态度,不要引起他的怀疑。”
“想办法引导他说出,他逼迫你威胁你的话,这点,不用我教了吧?”
“我,我知道了,但是……他、他会不会怀疑我啊?他之前身上带着家伙,是一把钢刀……”
许良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神情明显有些紧张和害怕。
“你放心,他没那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