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阿强你别这样,你先冷静下来,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激动,咱们好好养伤,好好治疗,我打电话问过你舅了,他说现在国外有假腿可以按上,咱们只要治好了,还能站起来的……”
“滚!滚!都给我滚!啊!!!!”
林国强不停地叫骂着,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终于医护人员进来之后,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他才缓缓闭上眼。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林国庆每天都躺在病床上,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在病房里弥漫,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哥……该吃药了。”
林秀秀拿着杯子和药站在床边,声音细如蚊呐。
林国强突然抓起床头的水杯直接砸过去:“贱人!现在高兴了?看着我变成这副废人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
玻璃杯砸在林秀秀的胳膊上,里面滚烫的水瞬间就将她的胳膊烫出了一片水泡,疼得她脸都白了,手上的杯子和药也散了一地。
“不是的……哥,我没有。”
林秀秀瑟缩在角落,看着她哥狰狞扭曲的面孔,想起小时候他背着自己摘柿子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哭什么哭!”
林德贵一进病房就看到林秀秀在哭,直接拿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手里的铝盒饭放到桌子上,冷声吩咐道,“还不赶快收拾干净!你哥哥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你委屈什么?要不是你非得跟那个姓许的谈对象,你哥至于为了你特意去蔚县?”
老头子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恨意,他一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原本是他的骄傲,折在一个女人身上,现在小儿子又被沈书宁坑了!
一想到这儿,林德贵恨不得把沈书宁抽筋扒皮!
他怒瞪了一眼小女儿,当时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就是这死丫头去通知沈书宁的!
“后天就嫁到孙家,聘礼我已经收了。”
林秀秀闻言,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她浑身发抖,一想到孙家那个傻子看自己的眼神,她直接跪着去抓她爹的裤脚:“爹,爹,我可以照顾你和娘,还有哥哥一辈子!我不嫁人了,我谁都不嫁了,我求您了,别让我嫁给孙平……”
孙平就是孙家的独子,今年二十五六岁了,连最基本的吃饭上厕所都还需要人照顾,人又生得高大,脾气也不好,经常会跟人动手。
“呸!”林国强抡起输液架砸在她的背上:“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我不要你照顾!”
金属支架打在林秀秀的背上,疼得闷哼一声,路过的几个护士听到动静,也只是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敢进来制止。
这几天,林家父子的暴戾已经让医院上下避之不及,看到林秀秀经常带伤,也只能默默同情她。
夜深时,林秀秀蜷缩在陪护椅上给哥哥擦身。
棉签碰到截肢断面,林国强突然掐住她脖子按向伤口:“好好看看!这都是拜你所赐!”
腐烂的皮肉散发着腥臭,林秀秀干呕着挣扎,却被他抓着头发:“你那个相好怎么不来救你?嗯?”
等处理完伤口之后,林秀秀躲在医院的卫生间,默默掉眼泪。
第二天下午,林秀秀就被林德贵带回去了,锁在房间里面,从黄昏,到天黑,再到天亮。
“娘,我不想嫁,您求求爹,好不好,让我留在家里,照顾你们,照顾二哥……”
可不管林秀秀怎么哭,怎么求,最后还是被迫摁到了花轿上。
路上吹吹打打,孙家是县城人,条件不错,孙平是独子,所以婚礼办得挺热闹,林秀秀坐在房间里,头上盖着盖头,脸上却布满了泪痕,她的悲伤,与外面宾客的喜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新希望服装厂员工宿舍楼。
许良汉已经收拾好行李,钟叔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厂长没有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但是小许,回到南城之后,千万不要走错路了,明白吗?你爹娘养你长大,供你念书,这么多年不容易。”
“叔,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期望。”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钟叔将介绍信折好放进许良汉的口袋:“南城棉纺厂的邵主任是我的旧识,你把这个给他就行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叔!谢谢你,我……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干,绝对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许良汉眼眶含泪,对着钟叔深深鞠了一躬,路上传来大巴车的喇叭声,他擦了擦眼泪,拿起行李箱,“叔,我走了,您照顾好自己。”
回程的路上,许良汉紧紧捂着口袋里的介绍信,两天前他就收到了家里的电报,秀秀嫁人了。
他想到沈厂长回津南前跟他说过的几句话,许良汉内心万般纠结。
他喜欢秀秀是真的,想救她的心也是真的,可救出来之后呢?
许良汉回到南城之后,通过介绍信进了棉纺厂工作,因为能力出众,不到两个月就被邵主任安排到了销售岗,当了个销售小组的组长。
这天他刚到厂里,就听到有同事在聊八卦。
“孙家那个傻子居然还娶上媳妇儿了,听说长得还不错!可惜了……”
“哎,孙家就是糟蹋人啊!孙平连上厕所都得人伺候,娶了媳妇儿不也就是个摆设,我听说啊……其实是孙平他爹给自己娶的小老婆,我表婶就住在孙家隔壁,这每天晚上叫的……”
“不是吧?孙平他爹都有六十了吧?那小媳妇儿才多大啊!真不要脸!”
……
孙平?
许良汉瞳孔一颤,双手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想到林秀秀现在的遭遇,他恨不得杀了孙家父子。
中午下班之后,他没去食堂,骑着自行车就离开了,一路上打听,才知道孙家跟他家就隔了两条街。
孙家条件确实不错,在县城还有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外门锁着,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许良汉翻墙跳下去时踩到了一只布鞋,鞋尖渗着血。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林秀秀的鞋,心头刺痛了一下。
屋子里,林秀秀被链条锁在床头,身上还穿着两个多月前出嫁时的那件红嫁衣,领口被扯开,露出一大片肌肤,头发枯黄,眼神也有些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