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府的书房内,灯火如昼,将云墨尘那双深邃的眼眸映照得分外明亮。他端坐于案前,目光沉静如水,静静地注视着墨羽双手恭谨呈上的那份密报。指尖轻轻掠过“营造司库房掌钥吏赵四”这几个字,他的心中暗自思量:这世间所谓的“干净”背景,往往只是更为精妙的伪装罢了。
“王爷,”舒玄立于案侧,声音略带沙哑,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锐利,“墨羽已将赵四此人查了个底朝天。此人外表看似憨厚朴实,实则却是个赌瘾深重的家伙。半年前,在城南的‘千金坊’中,他欠下了一笔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巨额赌债,甚至一度险遭剁手之祸。然而,就在两个月前,他那笔天文数字般的赌债,竟被人悄无声息地一次性还清了。据千金坊中的暗线回报,那还债之人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丢下银票后便匆匆离去,未曾留下半点痕迹。而赵四对此事则是讳莫如深,绝口不愿再提。”
“赌债……还清……”云墨尘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这时间点,恰好与尚功局开始制作耳坠、内务府筹备聿王大婚所需物资之事不谋而合!继续查!务必要将那个还债之人查个水落石出!可有丝毫线索?”
“墨羽正在紧锣密鼓地追查那银票的来源,以及当日千金坊中所有进出人员的画像。但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刻意遮掩行踪,使得查证之路荆棘密布,困难重重。”舒玄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更为关键的是,墨羽在赵四家中一处极为隐蔽的墙角暗格里,搜出了一小块尚未燃尽的沉水香屑,以及几张数额不菲的银票。那些银票数额之大,绝非他区区一个掌钥吏的官俸所能所得!”
沉水香屑,那微不足道之屑末,竟与昔日驱策周顺铤铤而走险的蒙面客特征丝丝吻合,让人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赵四此刻何在?”云墨尘的声音,冷冽如冬日寒冰,穿透了沉沉夜色,直击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已被墨羽悄然拘禁,匿身于城外一处幽秘之地。起初,他牙关紧咬,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然而一见搜出的沉水香屑与那些银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舒玄禀报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撬开他的嘴!本王定要探明真相,究竟是何人替他偿还了那沉重的赌债?又是何人,暗中递来了银票与这沉水香屑?其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深沉的阴谋?这一切,与刁三的花炮案、尚功局中的毒针事件,又有何千丝万缕的纠葛?还有,”云墨尘的话语间,寒意愈发浓烈,语气愈发沉重,“他,是否曾有机缘,触碰过聿王妃那尊贵无上的凤冠!”
“遵命!”舒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身形一转,正欲离去。
“且慢。”云墨尘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行事需干净利落,但务必留他一命。此人身上,或许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价值,绝非等闲之辈所能估量。”
处理完一连串紧急事务,窗外已悄然染上了一抹朦胧的晨曦。云墨尘微微蹙起的眉心轻轻揉开,他缓缓站起身,步伐沉稳而坚定,一步步迈向内院。心中那份对即将步入第七个孕月的宸懿筱的挂念,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寝殿内,炭火静静地燃烧着,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暖意,将整个房间烘托得温馨而宁静。宸懿筱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地从床上坐起。宽松的寝衣下,隆起的腹部如同一个小山丘,格外引人注目。她的脸上带着孕期特有的慵懒与疲惫,尽管尽力掩饰,但那抹倦意仍旧难以隐藏。
“可是吵醒你了?”云墨尘的声音轻柔而细腻,如同春风拂过心田。他的脚步轻盈,宛如一片羽毛落地,无声无息。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侍女手中的温热毛巾,动作轻柔地为宸懿筱拂去脸颊上的细微尘埃,眼神中满是疼爱与关怀。
宸懿筱轻摇螓首,纤手搭上他温暖而有力的掌心,眼中柔情似水,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如风的浅笑:“无妨,我亦该起身了。王爷,可是又一夜未合眼?”她心疼地凝视着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青影,言语间满是柔情与挂念,“北疆风云已息,京中琐屑,交由舒玄他们打理便是,你也要多加顾惜自身才是。”
云墨尘以柔和之声回应,轻挽她步入窗边软榻,缓缓落座。他宽厚的大手轻轻覆上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稚嫩生命勃勃的脉动,冷峻的面容在这一刻融化为一汪春水:“小家伙昨夜可有调皮,扰了你清梦?”
“还好,”宸懿筱依偎在他坚实的肩头,享受着这份难能可贵的宁静与甜蜜,“不过是翻身时,腿脚重了些,想来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
云墨尘闻言,唇边绽放一抹淡雅笑意,犹如春日微风,和煦而温柔:“方才,我正忙于赵四一案,已有了些许头绪。”他双眸闪烁着坚毅与自信,仿佛世间万难,于他而言,不过是前行路上微不足道的小石,轻轻一迈,便可跨越。
云墨尘对她坦诚相待,言简意赅地叙述了赵四如何一步步沉沦赌海,背负上沉重的债务,乃至家中被搜出珍稀的沉水香屑与不明来源的银票种种。“此人,正是那解开谜团的关键一环。舒玄正紧锣密鼓地审讯,希望能借此线索,顺藤摸瓜,揪出那潜藏幕后的黑手。至于你,只需安心静养,外头的风风雨雨,自有我来为你遮风挡雨。”
宸懿筱轻轻点头,纤纤玉手温柔地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眸中却不经意间掠过一抹淡淡的忧虑,如同秋日湖面上的轻雾,朦胧而隐约:“那幕后之人,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辣,布局之广泛,竟能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尚功局、营造司,乃至聿王府的新房。其野心勃勃,所谋甚远。王爷,你与聿王殿下,还有父皇母后,皆需加倍小心,以防万一。”
“莫要忧虑。”云墨尘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沉稳而坚定,如同磐石一般,不容置疑,“那些魑魅魍魉,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你与孩子,才是我心中最宝贵的珍宝,我定会倾我所有,护你们一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