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扎进“眼”里,没声儿。
不是捅棉花,是像烧红的铁钎子插进了万载冰坨子。那感觉顺着灰白骨矛杆子,硬邦邦地杵进我这快冻僵的“念头”里——闷!沉!冷得魂儿都要裂开!
“嗤……”
一丝极其细微的动静。骨矛的尖儿,那点凝着绝对死寂的寒芒,终于……顶穿了那层看似无形、实则比精钢还硬还冷的“膜”!扎进了……那亿万颗冰冷石眼珠构成的庞大存在的……最核心!
捅进去的刹那——
“嗡——!!!”
整个地脉深处,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存在……猛地……痉挛了一下!
不是痛!是一种被蝼蚁叮咬的、纯粹的、漠然万物的……惊怒!
无数颗原本缓慢转动的灰白石眼珠,瞬间……凝固!紧接着,所有眼珠深处,那点冰冷死寂的灰芒……同时……爆亮!
一股远比之前倒卷而上的寒潮死意更加凝聚、更加恐怖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凶神……顺着那根扎进“核心”的灰白骨矛……轰然……反冲而来!
这意志,不再是抹杀,是……同化!是……要将这根胆敢冒犯的“骨刺”,连同里面那点微不足道的“念头”,彻底……冻结、碾碎、吸收!变成它冰冷身躯的一部分!
“呃啊——!” 我那点可怜的“念头”连惨叫都发不出,瞬间被这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意志淹没!像是被扔进了绝对零度的星核深处,每一丝构成“我”的存在都在尖叫着冻结、粉碎!属于“山子”的记忆碎片——奶奶枯瘦的手,爷爷烟袋锅里的火星,小院里烧刀子混着草药的味道——如同被狂风卷走的灰烬,眨眼就要彻底消散!
就在这最后一点“我”即将被彻底冻结、抹除的瞬间——
“滋啦!”
一声!比针尖落地还轻!却像烧红的铁丝,狠狠烫在了我那即将冻结的“念头”上!
是那根缠在骨矛最深处、几乎被灰白死气彻底冻僵的……暗金细线!奶奶的血符和爷爷烙印焚尽后留下的……最后刻痕!
在这股源自地脉核心、冰冷到极致的同化意志冲击下……它……竟然……没有熄灭!反而被这极致的“冷”,激起了最后一丝……不甘的……灼热!
这点灼热,微弱得如同寒夜将熄的篝火,却死死护住了“念头”最核心、最深处的一丁点东西——不是记忆,不是情感,是……一种执念!一种源自奶奶最后拍在心口那一掌、源自爷爷烙印炸开时的决绝、源自“山子”这个存在本身最深处的不甘——**不认命!**
“轰——!!!”
像是这点微弱却顽强的执念之火,点燃了灰白骨矛本身蕴含的、刚刚吞噬了旧山骸的、冰冷狂暴的力量!
骨矛……活了!
不是“山子”在操控它!是这根由灰山残骸铸造、承载着污染与毁灭、又被最后一点守护余烬点燃的邪异之骨……它本身的……冰冷意志……苏醒了!
一种纯粹的、贪婪的、带着新生凶兽般暴戾的……吞噬本能!
它不再是被动承受那地脉核心的同化!而是……主动地……张开了獠牙!
矛尖那点凝练到极致的死寂寒芒,猛地……向内……一旋!
如同一个微型的、冰冷的黑洞!
“滋啦啦——!!!”
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冰晶同时被碾碎的声响,顺着矛杆疯狂传递!
矛尖扎进去的地方——那亿万颗灰白石眼珠构成的存在核心——坚硬冰冷到极致的“物质”,被这新生的、贪婪的吞噬之力……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细微的缺口!
一股无法形容的、粘稠冰冷如同万年冻油、却又蕴含着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古老地脉之力的……“髓质”……顺着那撕开的缺口……汹涌地……倒灌进了灰白骨矛之中!
不是山神爷那种腐败的浆液!这是……更加本源、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地脉之“髓”!是构成那亿万石眼珠存在的……根基!
“呜——!!!”
地脉深处,那庞大存在的意志第一次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痛苦与惊怒的咆哮!它那亿万石眼珠疯狂转动,试图调动无边的死寂之力,碾碎这根贪婪的骨矛!可骨矛的尖,已经像毒蛇的牙,死死钉进了它的“心”里!那股新生的、冰冷暴戾的吞噬之力,正疯狂地撕扯、吮吸着它最核心的“髓”!
灰白骨矛得了这股纯粹冰冷的地脉髓质滋养,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芒!矛身上,那些怨念人脸纹路和冰裂纹路疯狂扭动、生长,变得更加狰狞、更加深邃!整根骨矛在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沉重!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威压,从矛身上散发出来!
它……在变强!在利用吞噬的地脉核心髓质……飞速成长!
而我的那点“念头”,此刻正被夹在这两股恐怖意志交锋的最前线!
一边,是地脉深处那古老存在的、要将我彻底同化抹除的冰冷意志洪流!一边,是灰白骨矛新生的、贪婪暴戾的吞噬本能!我的“念头”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片树叶,随时会被彻底撕碎!
可偏偏,那根暗金细线,死死护着那点“不认命”的执念之火,像一层薄薄的、燃烧的膜,勉强隔开了最致命的冲击!
就在这意识被两股巨力疯狂撕扯、濒临极限的刹那——
“嗡……”
一种奇异的……抽离感。
不是我的“念头”飞走了。
是……视角……被强行……拔高了!
灰白骨矛吞噬地脉核心髓质带来的飞速“成长”,似乎也滋养了我这被拘在矛里的“念头”。它不再仅仅是被动的承受者,而是……被强行“塞”进了……灰白骨矛那新生的、冰冷意志的……最表层!
我……或者说,一部分“我”,被这新生的“山魈之骨”……同化……或者说……**承载**了!
“看”见的景象……彻底变了!
不再是透过骨矛感知,而是……以这根灰白骨矛为“眼”!
冰冷!死寂!万物皆为……可吞食的……“资粮”!
“视野”向下穿透了厚厚的冻土岩层,清晰地“看”到了地脉深处那庞大存在的核心——不再是由亿万石眼珠构成的模糊意象,而是一团……庞大无比、缓缓搏动着的、由纯粹灰白色冰冷髓质构成的……核心光团!光团表面,布满了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冰冷的符文锁链!此刻,骨矛的尖,正死死钉在光团的一处符文节点上,贪婪地吮吸着里面流出的、粘稠的髓质!
光团(那古老存在的意志核心)在痛苦地搏动、扭曲,试图挣脱,却被骨矛的吞噬之力牢牢锁住!每一次搏动,都有更多的冰冷髓质被强行抽离!
“视野”向上,穿透了崩塌的山体、冻结的土层,“看”到了地表——一片绝对的死寂。风雪早已停止,但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大地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粉末(那是灰眼石童湮灭后的残渣)。小院只剩下一片被压平的废墟轮廓。奶奶、爷爷、曾经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了。只有这根插入大地的灰白骨矛,像一根冰冷的墓碑,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寒意。
这……就是“山”的视野?冰冷,死寂,只有吞噬与成长?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混杂着新骨带来的冰冷暴戾,冲击着我那点残存的执念。这就是……代价?
就在这心神剧颤,新生的冰冷意志即将彻底淹没最后一点人性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的……断裂声。
来自……灰白骨矛的最深处!
那根死死缠绕、护着“念头”核心的暗金细线……在承受了地脉核心意志最后的疯狂反扑和新生骨矛冰冷意志的双重冲刷下……
终于……不堪重负……
断了!
不是消失!是……崩散!
化作无数点极其细微、却依旧散发着微弱余温的……暗金火星!
这些火星,并未熄灭!反而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瞬间……融入了……灰白骨矛那正在疯狂吞噬地脉髓质、飞速成长的……冰冷“骨体”之中!
每一颗暗金火星融入的地方,那灰白冰冷、布满邪异纹路的骨质上,就极其短暂地……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小、模糊的……刻痕印记!
有的像半片干枯的枫叶(奶奶的冻疮手)……
有的像一点将熄的烟锅火星……
有的像一个破旧拨浪鼓的残影……
有的像半张被风雪模糊的、带着泪痕的笑脸(奶奶最后扑来的样子)……
这些印记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像烧红的针尖,狠狠扎进了灰白骨矛那纯粹冰冷的意志里!也扎进了我那被夹在中间、快要冻结的“念头”里!
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尖锐的刺痛!不是肉体的痛,是存在被撕裂、被玷污、又被人死死记住的……剧痛!
“嗷——!!!”
灰白骨矛深处,那新生的、冰冷的“山魈意志”,第一次发出了……并非源于吞噬或愤怒的……尖啸!这尖啸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茫然的……痛苦!
那疯狂吞噬地脉髓质的势头……猛地……一滞!
就是这一滞!
“轰隆隆——!!!”
地脉深处,那被钉住核心、痛苦挣扎的古老存在,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它积攒的最后力量,混合着被掠夺的狂怒,化作一股纯粹冰冷的冲击波,狠狠撞在灰白骨矛的矛尖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
灰白骨矛那凝练着死寂寒芒的矛尖……竟然……被硬生生……崩断了一小块!
崩断的骨屑,瞬间被地脉核心那庞大的冰冷意志碾碎、吞噬!
同时,那根刺入“核心”的骨矛,也被这股绝地反击的力量……狠狠……震了出来!
“咻——!”
灰白骨矛像一条被重创的毒蛇,带着断裂的矛尖和吞噬到一半的冰冷髓质,猛地从地底那道裂缝中……倒射而出!
“嘭!”
沉重地……砸回了……被死寂覆盖的、灰白的地表!
巨大的冲击力,将冻土砸出一个深坑!骨矛斜插在坑底,灰白的光芒剧烈明灭,矛身上那些怨念人脸和冰裂纹路疯狂扭动,显然受到了重创。断裂的矛尖处,丝丝缕缕粘稠冰冷的灰白髓质正在缓慢地……渗出……滴落……
我的“念头”也被这剧烈的震荡和反噬冲击得七荤八素,几乎要溃散。
但就在这重创的剧痛和冰冷中……
在那根断矛的深处……
那些刚刚被暗金火星灼出的、一闪即逝的微小刻痕印记消失的地方……
一点点极其微弱、却更加执拗的……
暗金色余温……
如同深埋冰川下的活火……
在骨头的“髓腔”里……
缓缓地……
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