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山间小院的青瓦上。
杜文轩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山风裹挟着松香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久违的刺痛——
这里没有修真界浓郁的灵气,却有着最真实的草木气息。
“台阶有些陡,小心。”
他转身扶住玉无瑕的手腕,触感温润如常,却再没有情丝自动缠绕的银蓝光芒。
她的栗色长发被山风吹乱,冰蓝色眼眸在晨光中流转,恍若隔世。
小院是苏九娘通过星图指引找到的,位于城郊半山腰,青砖围墙上爬满野蔷薇。
推开篱笆门的瞬间,杜文轩右臂的浅色疤痕突然发烫——那是契约网络在地球侧的锚点。
“和太虚玄鉴里看到的一样。”
玉无瑕指尖抚过门廊立柱,木纹中隐约可见细如发丝的银蓝纹路。
那是跨界传送时溢散的情丝,如今成了普通木料上的天然纹理。
厨房的土灶还留着上户人家烧火的痕迹。
玉无瑕试着划了根火柴,火苗腾起的刹那,她条件反射地要掐诀控火,却只换来指尖一缕青烟。
“慢慢来。”
杜文轩从背后环住她,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
灶台瓷砖上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没有暗金鳞纹,没有银白发丝,平凡得令人心颤。
正午时分,他们清点着胖头陀“预先安置”的物资。
米缸底部藏着个油纸包,拆开是《太乙混元诀》地球适配版的手抄本,扉页画着烧烤架和莲台的涂鸦;
衣柜暗格里摆着七盏青铜小灯,灯油是用星砂凝练的,灯芯上刻着“夜行十诫”的缩略版。
最惊人的发现在后院——
半亩荒田里埋着块星纹铁碑,碑文用修真界与地球文字双语刻着《大同篇》精要。
当杜文轩手掌覆上碑面时,铁锈簌簌剥落,露出内部流转的契约金纹。
“这是……”
玉无瑕突然拽住他的衣角。
碑文投射出一幅立体星图,七曜星辰的轨迹与山势完美重合。
图中标记着几处泉眼,正是调整地脉灵气的节点。
“苏九娘连风水都算好了。”
杜文轩摩挲着碑上刻痕,那里有个莲台烤架的凹印,显然是胖头陀的“签名”。
当他按下去时,后院枯井突然传来水声,清澈的山泉喷涌而出,水面浮动着极淡的靛蓝色光晕。
“归墟门的煞气转化术。”
玉无瑕蹲下身,长发垂入水中。
“他们把山里的浊气净化了。”
傍晚下起细雨。
杜文轩在堂屋发现个老式收音机,旋钮旁刻着太虚玄鉴的简化符文。
当他调到特定频率时,杂音中突然传来清微真人的声音:
“咳……老道测试跨界通讯……听得见吗?”
背景音里还有胖头陀嚷嚷“天线要对准七曜星方位”的杂音。
玉无瑕情急之下想用情丝调整频率,却只换来一阵刺耳忙音。
“用这个。”
杜文轩从抽屉找出根铜线,缠绕在收音机天线上。
当铜线另一端接触星纹铁碑时,声音骤然清晰:
“每月初一十五辰时联络……嗞……信号最好……”
雨声中,两人翻出《佛子札记》地球版。
与修真界原本不同,这本更像个生活指南:
如何用业火莲台原理改良烧烤架、用情丝编织法补袜子、甚至用混沌天心理论解释冰箱省电技巧。
最后一页画着胖头陀的q版头像,对话框里写着:
【别想着飞天遁地啦!佛爷给你们准备了更实在的——】
翻页是张泛黄的烧烤摊营业执照,持有人赫然写着“杜文轩”。
夜深时,玉无瑕在卧室发现暗格。
推开松动的墙砖,里面放着对白玉铃铛,铃舌是用情丝凝练的银蓝丝线。
当她下意识要摇响时,杜文轩按住她的手:
“会惊动契约网络。”
他们相视一笑,将铃铛系在窗棂上。
夜风吹过时,铃声与山涧流水混成一片,再没有修真界的灵力波动,只有最普通的叮咚清响。
次日清晨,杜文轩被灶间香气唤醒。
玉无瑕正用《佛子札记》记载的“业火控温法”煎蛋,平底锅边缘泛着极淡的金红。
见他进来,她得意地展示焦边完美的荷包蛋:
“火力比燃气灶均匀。”
小院生活就此展开。
他们学着用普通人的方式劈柴烧水,却在劈柴时不自觉运用《混元诀》的发力技巧;
尝试用电磁炉做饭,却总在情急之下寻找控火诀;
甚至给菜地除草时,还会习惯性想用剑气。
最奇妙的发生在第七天。
当杜文轩修理漏雨的屋顶时,右臂疤痕突然发烫。
他无意识地将铁钉按在瓦片上,暗金流光顺着指尖渗入建材——
那是混沌天心的残余力量。
第二天,整片屋顶的瓦片都浮现出契约金纹的纹路,从此再不漏雨。
玉无瑕的情丝则以更隐蔽的方式存在。
她编织的毛衣总带着若有若无的银蓝光泽,绣花针下的合欢花图案会在特定角度发光。
有次她削水果划伤手指,血珠滴在《大同篇》石碑上,竟被碑文吸收转化为几粒星砂。
他们的生活介于平凡与非凡之间。
收音机偶尔会收到修真界的“跨界广播”,内容从清微真人的道法讲座到胖头陀的烧烤教学应有尽有;
夜观星象时,七曜星辰会比天文台预测的多闪烁几下;
甚至赶集买的土鸡,脚环上都刻着微型业火莲台图案。
一个月后的雨夜,两人在堂屋泡茶。
当杜文轩无意中将星砂撒入茶汤时,水面突然映出苏九娘的虚影:
“适应得如何?”
她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玉无瑕望着自己不再有银蓝光芒的指尖:
“像被拔了爪牙的猫。”
苏九娘轻笑,星砂组成的手指轻点茶杯:
“看看你们的影子。”
烛光将两人身影投在墙上,那影子竟隐约呈现修真界时的模样——
杜文轩的暗金鳞纹,玉无瑕的银白发丝,在砖墙上流转如活物。
“力量从未消失,只是换了存在形式。”
虚影消散前,星砂在桌面拼出最后一行字:
【大隐隐于市】
雨停时,杜文轩发现后院的星纹铁碑多了行新刻痕:
【下周送烧烤架来!——胖头陀】
落款是烤焦的鸡腿涂鸦。
玉无瑕将白玉铃铛系回窗前。
山风拂过时,铃声不再引发灵力共振,却让整座山涧的萤火虫集体亮起,在夜空中拼出短暂的契约金纹。
在这平凡又不凡的山居岁月里,他们终于懂得:
真正的归隐,不是放弃力量,而是学会用烟火气为它镀上温柔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