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千年,江明知已经开始思考哲学三大问题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江明知她好像是块石头,从哪里来的?好像是睁眼便在这儿的吧。
长期不进行思考,江明知明显记不清很多事儿了。
甚至于当石头的时间当比人还多,现在她已经开始隐隐有认同自己是块石头的前兆了。
直到两百年后,来了一群人类,他们似乎是从什么地方迁移到这儿来的。
奇怪,她怎么知道这些生物是人类的?
江明知自认在这儿杵着当石头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些两脚生物啊。
她用自己现在反应迟钝的脑子好好回想了下,好像,她也是个人来着。
咦,石头哪儿来的脑子?
发现bug的江明知很快便重新回忆起自己当人时的经历。
虽然当石头当习惯了,但她还是比较喜欢当人。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忘记自己是个人,从那以后,江明知每天都跟自己重复一遍自己是人,叫江明知。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每天重复的内容也开始慢慢改变。
她就是她,抛去姓名的代号,人类与石头的外壳,她就是她。
她可以是任何生物,人也好,天上的鸟也罢,就连鱼也可能是。
但她仍然是她自己。
经历会丰富了灵魂,但仍然改变不了,她的灵魂本质只是她自己。
江明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在无形之中,她给出了哲学三问第一问的答复。
上千年的沉淀,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质变,江明知的精神力开始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在飙升,一直飙升至207才慢慢停下。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感知到方圆20公里发生的事,甚至是更远的距离。
她的精神力再次超过了体质,按理说,现在的江明知应该整块儿石头哪哪儿都疼的,但有《三不大法》打底,再加上是块儿石头,没有痛觉神经,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值得一提的是,江明知遇到的那一批人类似乎看此处山好水好风景佳,选择了在这里定居。
有了人类的加入,江明知明显没有一开始这么无聊了,她每天的日常变成了看这群人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东家的王大娘和西家的李大婶儿因为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吵起来。
当然,也不全没坏事儿的。作为一个不能动弹却爱干净可惜自己又动不了的大石头,经常有些人或狗在她这个石头边上屙尿。
她的石头边上长的草明显比其他地方要茂盛,天然肥料就是牛。
最开始江明知还会一气就是两三天,后来她便佛系了,甚至还会对比一下大小和距离。
李家小子一看就是肾虚,那尿都快分叉成洒水壶了。
江明知就这样看着这个村子里的人生活,一代又一代,从兴旺到衰败,再到发达,又由盛转衰。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再后来,其他国家的敌人来犯,村里没有逃掉的村民的血,染红了她的石头表面。
江明知由一颗朴实无华的石头,变成了浸染鲜血的石头。
但这场变故在江明知的心中并没有留下太多的感触,沧海桑田,上千年的时光让她经历了太多的生与死,送别了太多的人与物。
对于这个村庄的覆灭,她已经可以平淡地接受,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战争还在继续,村庄成了主战场之一,江明知石头上染的血更多了。
后来,王朝更迭,江山易主。
这个本就很小的村庄最后什么人都没剩下,逃的逃,死的死。
江明知被血侵染的红色身子在王朝更迭后被一个诗人看上,诗人在她身上题了首诗,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泣血石。
【古来征战苍头悲,
血满桑田浸潺湲。
泣血石前叹霜鬓,
心悬故园骨已残。】
诗很好,但江明知这个没有什么文学细胞的脑子表示她叫江明知,不叫泣血石啊。
而且,这么多年了那些村民最多只是在她身上坐一坐。
他倒好,一来就在她身上刻字,还给她取了个名儿,这些先不谈,最气的是他还署上名了。
到此一游吗?
江明知庆幸自己现在还好是块儿石头,要不然,名字身上纹,想想就很社死。
这个新的王朝国君似乎脑子有点大病,搞得整个国内民心惶惶,而那个诗人似乎还挺有名的,这首诗后来也被许多人所传颂。
名声传到国君的耳朵里,国君一怒之下,以前朝余孽之名下令把诗人脑袋给砍了。
可怜的老头儿,八十啷当岁的年纪,眼看着人都要咽气儿了,结果被抓去砍头了。
因为老头儿的关系,江明知也一举得名,有个商人更是以自己是前朝太子的遗孤,要顺应天命光复前朝为理由造反。
而她,江明知,一个外表平平无奇,实则有自己思想的石头,也因为身上的纹身,被那商人奉为圣石,表示只有光复前朝,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作为所谓的圣石本石,江明知在那商人造反成功后就那么被人挖出来抬进宫中。
作为圣石,八抬大轿都少了,是十六台大轿抬着走那种。
江明知被新上任的皇帝安排在自己上朝的宫殿前,而所谓的要光复的前朝国号为天,他改了,叫云。
用这所谓的太子遗孤的话来说就是前朝的这个国号气运已尽,需要新的国号来支撑气运。
一手好算盘差点儿没崩到江明知这个所谓的圣石石头上。
不过这个云朝的确存在了许久,足足将近一千年,而江明知当了一千年的圣石,一直到王朝再度更迭。
她这个前朝的圣石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块烂石头。
她被新一任的皇帝下令碎成一块儿一块儿的。
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江明知对此毫不意外。
而没有痛觉神经的她被碎成一块儿一块儿的了以后也毫无感觉。
只不过她好像变成了好多个她,视角也变成了好多好多个。
这种感觉很新奇,明明有好多好多个身体,但她的思想却出奇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