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话落,庭间一时也无人说话,这话说得得体,还真挑不出错来。
沈玉微有些难以相信,难不成真是那逆子的错?
沈玉微看着李妩娇媚的脸问道:“李小娘子不知,那掷花的,正是我那不成器的逆子。”
“不过,他素日虽莽撞,却也知晓男女大防,断不会平白对做这等无礼之事。莫不是…… 小娘子先与他搭了话?”
“让他起了什么误会?”
难不成还怪她勾搭在先?
这是硬要冤枉她了。
李妩气从心起,转眼看向王秋淑,她在她府上被人冒犯,现在又被这般审问,她还想置身事外不成?
这般欺她。
万秋淑也知此时作为有失偏颇,但她也知苏砚不是个不守礼之人,至少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是更加相信苏砚。
万秋淑出声问着:“李小娘子可是做了什么举动?”
冯枝气得眼眶发红,这些老夫人为老不尊,合起伙来欺负夫人,她想帮夫人说话,可越急就越说不出话,啪嗒,眼泪就掉下来了。
冯枝这一哭,那些夫人都有些不自在了,平日里都是些好面子的人,素有贤淑雅名,此时看着两个年轻女子这般委屈愤怒的模样,倒是忽觉自己蛮不讲理了。
李妩冷哼一声:“看来晚辈确实失礼了。”
“真是扰了王老夫人的花宴,此后,诸位夫人举办宴席,晚辈自不会再来了,告辞。”
“冯枝,我们走。”
“李小娘子留步……”
万秋淑喊住人,要是任其如此离去,当真要落个待客不周的污名了,也顾不得沈玉微在此了,对着小厮说道:“去将苏公子请来。”
沈玉微也知自己太过心急,早该询问苏砚,只是她实在不愿承认儿子是个如此无礼之人……
此时,后院苏砚也听闻了传言,那女子竟是已成了婚的夫人,他先入为主以为是母亲给他撮合的姑娘,竟如此唐突的上前递了花,当真下流,当即想去找李妩赔不是。
苏砚在后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心中不由焦急,他可是将人气走了?
这时,听闻李妩去了前厅,暗道不好,只怕这事被母亲知道了,赶忙朝前厅赶去。
而在前厅,门房小厮上来回禀万秋淑。
“老夫人,外面有位陆老爷,说是李夫人的夫君,特来寻夫人。”
万秋淑一听,心中大急,看着朝外走的李妩,连忙将人拦下。
“李小娘子,暂且留步罢,方才门房来报,说你夫君正朝这里来,你且等他一等。”
沈玉微也不曾想这个节骨眼上,李妩夫君居然来了,此番,她也想见见李妩夫君到底是何人。
万秋淑好生劝着李妩:“你初来京城,有些不懂也是该的,哪有什么对错。”
庭中众人都是一惊,李小娘子的夫君来了?!
这这当真像把人堵住欺负,人家府上上门说礼。
李妩忽地听她这么一说,根本反应不过来,她说谁来了?
陆舟宜来了?
冯枝听了,更是想哭,老爷来了……让他们欺负夫人,老爷定会帮夫人出气。
陆辞被人引着,大步朝着前厅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瞧见在院中站着的众人,还有众人围在中间——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陆辞眉头微皱,沉声唤着:“夫人。”
李妩嘴一抿,忽地想哭。
“陆舟宜。”
陆辞心脏一紧,瞬间冷了脸,也不顾旁人在场,将人揽于怀中。
“怎么了。”
是问李妩,也是问旁人。
他的夫人怎么如此委屈可怜的模样,而服侍她的丫鬟早已哭得不能自已了。
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
陆辞冷笑一声,面若冰霜:“诸位为老不尊,竟如此欺负内子。”
“自诩清贵世家,陆某竟不知,是这般清贵,将人请上门羞辱。”
“不知内子,是犯了何错,值得诸位夫人,如此大张旗鼓,连脸皮都不要了。”
一生从未被人如此言辞奚落的众夫人都变了脸色。
有一老妇听不下去,斥道:“你这后生,怎如此说话?目无尊长。”
“那也得诸位值得陆某敬之。”
“为何如此欺我夫人?”
“你……”
有人想反驳,怎么不问是非对错就断定是她们的错,不过,这话此时也问不出口了,此事确实是她们的错。
眼下,得见男子相貌,同是俊美非凡,与李妩十分相配。陆辞处处护着李妩的模样,也无人敢质疑人不是夫妻。
她们先前对人那般下作的猜忌便如同笑话一般,如鲠在喉。
“走吧,陆舟宜。”
李妩扯着陆辞的衣角。
她不想在同她们多说了,她方才留下,也只是为了等他。
再说,他一男子与一众老媪争辩也容易落人话柄。
陆辞冷冷的看了眼院中之人。
“诸位高门大户,是我等寒门小户高攀不起,告辞。”
陆辞牵着人往外走去。
而苏砚也从后院赶来,在回廊处,看到了李妩走了出来,自然也看到了她身旁高大俊美的男子。
不由有些失落,那就是她的夫君吗?两人还真是登对。
李妩夫妇离去后,院中的诸位夫人彼此对视一眼,皆哑口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这时苏砚走了过来。
其余夫人不着痕迹的瞧了沈玉微一眼,方才围审李小娘子已然失了体面,落个为老不尊,此时再留着不走,倒像是等着看沈家的笑话。
众人皆是想走又不好开口,再坐下去又不免尴尬。
还是万秋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对着众夫人温和笑道:“今日这花也赏了,茶也喝透了,天色也不早了,再留着诸位便是我的不是了,改日得闲,各夫人再来我府上做客。”
众人说着客套话散去,脚步都比来时快了些。
沈玉微看着已至面前的苏砚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向你万伯母赔不是。”
李妩与陆辞已经到了府中。
陆辞将人抱在怀中,好生哄着。
方才他已知晓了来龙去脉,都是他的错,若是他在,她们也不至如此欺她。
“让阿妩受了委屈,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来晚了。”
李妩本不想哭的,那些夫人说话比村头人说得委婉多了,可陆辞一来,她心中就止不住的委屈。
“你怎么才来?”
“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知不知我很担心……”
“对不起阿妩。”
陆辞心疼的替人擦着眼泪。
陆辞越哄,李妩越发想哭,她们还误以为她勾搭别人,她自己就有夫君,她为何还去勾搭旁人……
她的夫君已经这般好了,她才不会看上别人。
陆辞心疼至极,将人抱在胸前,轻轻抚着她的背。
“乖,不哭……”
“为夫抱抱。”
李妩哭了一阵,眼泪倒是止了,委屈劲儿还未下去,倒也不是生那几个老妇人的气,就是气陆辞这么久才回来。
委屈巴巴的问他:“你去哪里了?”
“可有受伤,还要走吗?”
李妩揪着陆辞胸前的领子,微微抿唇,眼眸还带着未干的水汽,看着可怜极了。
“不走,为夫再不走了。”
陆辞心疼的亲亲她,眼下会试已然结束, 谢幕近来卷进太子结党一事,被光禄帝盯上,暂且没工夫对付他了。
当今陛下已老,最在意就是储君结党营私、觊觎皇权,等他腾出手来,陆辞早已入仕。
“让我看看。”
李妩挣脱陆辞怀抱,仔细瞧着人,纤白的手在他脸颊上碰了碰,翁声说着:“瘦了些。”
陆辞微微偏头,在那双手上亲了亲。
“不瘦,还承得住夫人。”
李妩轻骂了他一句:“不正经。”
李妩将他袖子撩高,看他手臂上的伤,眼眶一热,又落下泪来。
他到底遭了多少截杀,怎得手臂上也多了些伤。
“你是进了贼窝不成,伤成这样,呜呜……”
她一点忙都帮不上,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躲祸的。
“怎得又哭了,我的阿妩,我没事,小伤,不碍事。”
“身上可还有别的伤?”
李妩问他。
陆辞双臂一展,佻笑道:“夫人查吧。”
李妩看他不正经的模样,又想哭又想笑,偏爱逗她,总不爱惜自己。
男人站着,双臂展开,肩宽臂长的,将身前人遮个严严实实,陆辞笑着看她。
他这般坦然,李妩也并未作罢,当即认真的解着男子的腰带,将他身上的佩饰搁在桌上。
一时只有铛铛的声音和两人的呼吸声。
陆辞喉结滚动,女子身量不及她,此时低着头,他只能看到一节白玉般的下巴,不由自主的向人靠近。
“别动。”
好不容易将腰带解开,李妩摁着人的胸膛,让他好好站直,抬手解着他领口的盘扣,陆辞微微扬头,眼里都是愉悦。
陆辞上衣被李妩脱了去。
李妩手指在他胸前滑过,除了先前胸口与腹部留下的旧疤,倒是没添新伤了,微微松口气,转去瞧他背后。
从肩胛到腰侧,入眼的尽是些熟悉的旧痕,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妩在他后肩那道最深的伤疤上亲了亲,软声说道:“好了,你穿衣裳吧。”
“夫人,不替为夫穿上吗?”
李妩温软的笑了下,顺从的去取架上的衣物,准备替人穿衣,谁料,刚一转身,就被人从后搂住了。
陆辞炽热光裸的胸膛圈着她。
陆辞吻着她的脖颈,含糊不清的说道:“夫人,不想我吗?”
“枉为夫这般引诱,夫人竟丝毫不动心,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夫人既不劫色,那……便换我来劫夫人,可好?”
陆辞指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磨蹭着将那处布料往上推,指腹擦过她腕间的肌肤。
李妩耳根轰的就红了,这人又开始胡言,后颈的软肉被忽地咬住,李妩闷哼一下,咬着唇不说话。
“嗯?” 陆辞鼻尖蹭着她白嫩后颈,声音里裹着笑意,又染着点沙哑的渴求:“不说话,便是应了。”
……
此时,苏府。
苏明远也听闻了苏砚今日在王敬之府闹的笑话,沈玉微竟也帮亲不帮礼,实在丢了他们苏府的脸面。
他授业解惑,传授一众学子学识,其中也不乏寒门子弟,今日之事要是被传出去,他府上欺负远赴京城的赶考举子,辱人夫人,这岂不寒了一众学子的心。
就连他那讲堂上的 “仁义” 二字,都要被人嚼出几分虚伪来。
“逆子,明日去同人赔礼道歉。”
苏明远鼻腔冷哼一声,看着自己的夫人,枉她被人唤作这么多年的师娘,竟还做出这般无礼之事。
“你也同去。”
“人家新迁至此,家中长辈皆未露面,小辈就被人欺了去。”
“若等人府中长辈找上门来,更是脸上无光。”
苏明远平日不过问府中事务,但他做决定的事,也无人敢反驳,何论此番本就是他们对不起李妩。
是该登门道歉。
第二日,陆辞已起。
听王正来禀,苏府的老夫人携其子前来拜访。
床上的人还在睡着,陆辞也不打算唤醒她,帮人掖好被角,起身出去了。
苏砚与沈玉微此时在前已厅候了片刻,不知是否有意,他们到此,并未有小厮上前奉茶。
前方传来人声,苏砚与沈玉微皆是抬眸看去。
只见月洞门后转出一道身影,身着玄色暗纹锦袍,宽肩如削,腰间束着玉带,更是衬得其身形挺拔。
陆辞并未束冠,一头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眉眼愈发深邃。
男人个头颇高,几步便到了近前,苏砚站了起来。
“陆公子。”
陆辞垂眸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面上毫无表情,径直略过,坐于主位上。
沈玉微也不曾想陆辞这般失礼,竟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样出来会客,不过他们此番本就是来赔礼的,也不好计较。
沈玉微说道:“昨日花宴之事,是我府上对不住陆娘子,今日特地前来,向陆娘子赔礼。”
“不知陆娘子可在府中?容我当等面致歉才好。”
陆辞面色淡淡:“倒是有劳老夫人跑一趟,只怕要辜负了老夫人一番心意,内子身体不适,只怕见不了外客。”
“晚辈得去陪着夫人,就不多留了。”
“王正,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