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如重锤，一下下砸在陆无涯识海最深处。
他掌心的武道碑震颤得几乎要脱手，碑面那行古字\"古碑之主\"刚淡去，又有新的符文如虫蛀般爬出来——是更细碎的纹路，像被岁月磨蚀的誓言残章。
\"盟誓不灭，命火不熄......\"他下意识念出声，喉间泛起铁锈味。
命火在丹田烧得噼啪作响，竟顺着经脉往指尖涌，烫得掌心血珠都凝不成形。
\"是盟誓印记！\"仪琳突然向前半步，净世白莲在她袖中自动舒展，莲瓣上的金纹随着钟声明灭。
她素白指尖按在眉心，清光从眼底漫出来：\"这钟声里裹着的不是黑雾的阴邪，是......是无数道重叠的武道意志。
像......像当年华山之巅，我们七人以血为契对抗天机阁分身时的气！\"
陆无涯瞳孔微缩。
三个月前那一战，他们被圣子的\"天机锁\"困在不周山，最后是仪琳咬碎舌尖，用净世白莲引动众人命火共鸣，才撕开一道生路。
此刻她话音未落，他便觉丹田命火突然跳了个极不寻常的节奏——是仪琳的命火频率，带着莲花清香的暖。
\"试试联手。\"仪琳转身时，发间木簪轻晃，\"当年我们能靠命链破锁，或许这古碑要的也是这个。\"
段誉早从丹炉旁撑着膝盖站起，袖口还沾着丹火灰烬。
他冲众人咧嘴一笑，掌心突然托起三枚流转着星光的丹药：\"早料到要拼神魂！
这是新炼的盟心固魂丹，能让咱们的命火共鸣更稳当——\"丹丸\"叮\"地落在陆无涯掌心，又\"唰唰\"飞向其他人，\"上次是我一个人撑着输气运，这次......\"他抹了把汗，眼睛亮得像淬过的玉，\"是咱们一起。\"
阿紫从阴影里现出身，短刃\"咔\"地入鞘。
她接住丹药时挑了挑眉，指尖在丹丸上擦过，确认没毒才抛进嘴里：\"倒像模像样。\"可话音里的刺儿软了，眼尾红痣随着吞咽轻颤。
王语嫣早翻到武录最后几页，指尖在虚空中急速划动。
她额角沁着细汗，星图在她身周浮起，其中\"天枢天璇\"几颗主星突然连成盟誓符文的形状：\"激活需要六人同时催命火，按'乾-坎-艮-震'的顺序注入圣典核心。\"她指尖点向陆无涯，\"你是主位，先引；云兄接震位，用剑气定轨；阿紫......\"她顿了顿，\"你藏在阴影里护阵眼，他们命火动时，用短刃划破指尖滴一滴血。\"
云无痕弯腰拾起地上的剑。
他握剑的手青筋微凸，剑鸣却比任何应和都清晰。\"好。\"他只说一个字，剑穗上的青玉坠子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陆无涯深吸一口气。
他望着众人：仪琳的白莲在腕间流转，段誉丹炉还冒着轻烟，王语嫣的星图在发间绕成银环，阿紫拇指抵着短刃尖，云无痕的剑已经指向圣典核心——这些画面突然与三年前初入华山时重叠：那时他是杂役，仪琳是小尼姑，云无痕是山巅偶遇的神秘剑客，段誉是来化斋的小和尚，王语嫣蹲在藏经阁翻书，阿紫躲在房梁上偷馒头。
\"来了。\"他低喝一声，率先抬手按在圣典核心。
命火如活物般窜出指尖。
那是赤金色的，带着华山雪顶的冷与山涧的冽。
下一刻，仪琳的命火裹着莲香涌来，是月白色；段誉的是暖黄，混着丹火的焦甜；王语嫣的声音，像星子落进溪流；阿紫的是暗红，带着刀锋的冷锐；云无痕的是青，剑气凝成的霜。
六种命火在圣典核心处纠缠，突然\"轰\"地炸开。
金色印记从圣典深处浮起，正是陆无涯刚才念出的\"盟誓不灭，命火不熄\"。
它悬在半空，每一笔都在吸收众人命火，竟拉出无数道细若游丝的金线——是武道长河里的命格！
陆无涯感知到那些曾与他们并肩的人：华山的老厨子、被他们救下的青城派遗孤、甚至三年前死在天机阁手下的少年剑客......他们的命格如流萤，顺着金线钻进命链阵。
\"阵......阵强了！\"段誉突然踉跄，又笑出声，\"我能感觉到，命链的韧性至少翻了三倍！\"
仪琳的白莲突然绽放全开，莲心处浮出半枚古印。
她望着那印，眼中有泪意：\"这是......当年我师父圆寂前，在我识海留的'净世印'残章。
原来盟誓能唤醒这些被遗忘的传承。\"
可没等众人欣喜，天碑林方向突然爆起刺目白光。
那光比正午的日头还亮，亮得众人下意识闭眼。
等再睁眼时，最前排那座刻着\"万象归宗\"的残碑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直插云霄的光柱。
光柱里有影子在动，像无数道身影重叠，又像一座碑在缓缓成型。
\"盟誓已启，新碑将立......\"
声音从光柱里漫出来，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又像古碑自己在说话。
陆无涯感觉那声音直透识海，连武道碑都在共鸣。
\"但你，是否准备好了？\"
最后几个字像重石压在心头。
陆无涯突然剧烈咳嗽，武道碑在掌心烫得惊人——碑面竟浮现出一道新的裂痕，裂痕里渗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某种他从未感知过的力量，像沸腾的岩浆，又像将熄的残烛。
武道长河开始剧烈波动。
远处的黑雾被光柱冲散，露出河底无数残碑的轮廓。
那些碑上的字他大多认识：\"先天功独孤九剑大日如来经\"......可此刻，所有残碑都在震动，碑面的刻痕里，竟有与他们命链阵相似的金线钻出来，向着光柱方向延伸。
仪琳突然抓住陆无涯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反常，白莲在她掌心急速旋转：\"陆郎，这光柱......像是在引动整个武道长河的气运。\"她望着陆无涯掌心的裂痕，声音发颤，\"你的武道碑......\"
陆无涯低头。
碑面的裂痕里，有光在流动，是他的命火，是仪琳的莲香，是段誉的丹气，是所有人的命火交织成的颜色。
他突然笑了，命火在眼中烧得更旺：\"准备？\"他对着光柱高声道，\"从三年前我捡起这块破碑开始，从我们在华山巅背靠背挡下第一波天机锁开始——\"他握紧武道碑，裂痕里的光突然暴涨，\"我就没打算退。\"
光柱里的影子顿了顿。
然后，更剧烈的震动从武道长河深处传来。
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苏醒，又像是某种尘封的约定被打破。
陆无涯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开裂，圣典碎片发出刺耳鸣叫，连命链阵的金线都在疯狂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绷断。
\"小心！\"云无痕的剑突然横在众人面前。
剑气凝成屏障，却在触及光柱的瞬间发出哀鸣。
阿紫的短刃已出鞘，刀尖指着光柱：\"这玩意儿要搞什么？\"
段誉的丹炉\"轰\"地炸了，丹火却没乱窜，反而凝成护罩裹住众人。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笑道：\"管它搞什么......咱们不是还有盟誓吗？\"
王语嫣的星图突然全部熄灭。
她望着光柱，\"她抓住陆无涯的胳膊，\"盟誓印记唤醒了旧碑的力量，但新碑要立，必须有人承受......\"
话音未落，光柱突然收缩。
所有金线\"唰\"地缩回，圣典核心的金色印记却更亮了，亮得几乎要穿透虚空。
陆无涯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命链钻进识海，是一段记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残碑林立的武道长河底，一位白衣剑修站在最高的碑前。
他身后跟着七人，有持丹炉的，有捧医书的，有提剑的，有藏刃的......他们掌心都有与陆无涯相似的碑纹。
剑修转头，面容与陆无涯有七分相似。
他说：\"今日立盟，以命为引，以火为誓。
若武道长河覆，此碑不灭；若诸天气运绝，此盟不熄。\"
记忆戛然而止。
陆无涯猛然睁眼。
他望着众人，突然明白那光柱里的声音在问什么。
他松开武道碑，任它浮在半空。
碑面的裂痕里，金色印记正缓缓融入其中。
\"我准备好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只是我，是我们。\"
话音刚落，光柱突然爆发出比之前更亮的光。
这一次，光里有影，是七道身影，与记忆中的七人重叠，与此刻的陆无涯、仪琳、云无痕、段誉、王语嫣、阿紫......重叠。
武道长河的波动更剧烈了。
远处的黑雾被彻底冲散，露出河底无数残碑上的刻痕——那些刻痕，竟与他们的命链阵金线完全一致。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深处，那只布满裂痕的手，终于按在了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