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涯走出命塔时，青铜穹顶的阴影还笼在肩头。
掌心的武道碑仍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可他舍不得松开——方才碑面浮现《万象归宗》时的震颤，此刻还顺着经脉往识海钻，混着玄袍残魂最后那句\"带着前人骨血走得更远\"的低语，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无涯？\"仪琳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扫过。
他抬头，见她站在台阶下，十二重光的白莲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眼尾还沾着命火金线稳定后未拭去的薄汗。
她本要伸手，又想起方才被碑光烫到的疼，便改作攥紧腰间的医囊，指节泛白：\"天碑林的影子更清晰了。\"
陆无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血色星轨尽头的黑暗里，那座巨大碑林的轮廓正从虚空中往外挣，像被无形的手慢慢掀开遮布。
最前排的几座碑身已经能看清刻痕，那些符文爬满碑面，像是无数条扭曲的蛇，正对着他的方向蠢蠢欲动。
\"得加快圣典重构。\"他开口时，喉咙里还带着命塔共鸣后的沙哑。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碑身新刻的\"万象归宗\"，旧日意志的残响突然在识海炸响——\"他们来了\"。
他瞳孔微缩，声音却稳得像块压舱石：\"在天碑林完全苏醒前，必须完成第一篇章。\"
\"我这有丹！\"
话音未落，段誉的声音从医仙阁方向传来。
那人身着染满丹渍的青衫，发带松垮垮系着，眼下乌青足有半指深，却举着个描金丹瓶跑得踉跄。
他跑到近前时，丹炉余温还裹着药香扑来，瓶口溢出的金光在他掌心跳着，像活物：\"气运回源丹！
用了净世白莲的莲心、命脉归元丹的残魂，还有今早刚引的天地灵气......\"他掰着手指数，突然顿住，挠头笑：\"反正能逆转部分气运损耗！
陆师兄服下后，命火至少能撑过下一波冲击！\"
陆无涯接过丹瓶时，触到段誉指尖的滚烫。
这才注意到他脖颈还沾着丹炉爆鸣时的焦黑，袖口甚至有个烧穿的洞——显然这三日他根本没合过眼。\"辛苦。\"他拍了拍段誉肩膀，仰头吞下一枚丹丸。
暖意顺着喉咙滚进丹田，命火本已有些萎顿的光焰突然\"腾\"地窜高，像被浇了桶烈酒。
陆无涯的眼底泛起金芒，武道碑在掌心震颤得更急，碑面刻痕隐隐发亮，竟与天碑林方向传来的钟鸣产生了共鸣。
\"九曜星链阵的位置得挪！\"
王语嫣的声音从命链阵边缘传来。
她抱着半人高的《诸天武录》，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晃，指尖正点在书页上某幅星图：\"原来的命链是单线传导，圣典碎片承受不住命火的冲击。
我按星轨走势改了阵眼，六人之力能循环起来......阿紫，东边第三个节点往左移三尺！
云兄，阵眼激活需要你的剑气引动！\"
阿紫从阴影里闪出来时，腰间淬毒短刃的银链发出轻响。
她歪头看了眼王语嫣指的位置，脚尖在地面点出三个浅坑，便猫着腰窜了出去。
发尾的红绳掠过陆无涯身侧时，带起一阵风，混着她压低的声音：\"地下命脉层有动静，我去查。\"
话音未落，她的影子已经融进命塔台阶下的阴影里，像滴墨渗进水里，转眼没了踪迹。
云无痕始终站在命链阵中央。
他的剑自陆无涯出塔起便嗡鸣不止，此刻听了王语嫣的话，指尖轻轻抚过剑脊，寒芒顿时裹着剑气窜向天空。
剑气刺破云层的瞬间，九处阵眼同时亮起幽蓝光芒，像九颗被点燃的星子，在虚空中连成流转的链。
\"陆兄，上来。\"云无痕抬头看他，眼尾被剑气映得发蓝，\"阵眼已通，就等圣典注入。\"
陆无涯点头，刚要举步，怀中的武道碑突然剧烈震颤。
他低头，见碑面浮起细密的血纹——是阿紫的传讯。
展开那道用影术凝成的血字，上面只有八个字：\"命脉层有敌，速完重构。\"
他的下颌线瞬间绷紧。
天碑林的钟声又响了，这次更近，震得命链阵的星子都在摇晃。
他转头看向仪琳，后者正对着白莲虚影结印，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在地面，凝成一道血色法纹——那是医仙阁的护山大阵，正在加速启动。
\"开始。\"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众人迅速各就各位：段誉守在丹炉旁，随时准备补充丹药；王语嫣抱着武录站在阵眼边缘，指尖在书页上快速翻动，随时调整阵法；云无痕执剑立在中央，剑气如网护住众人；仪琳的白莲虚影彻底凝实，十二重光化作屏障，将命链阵与外界隔绝。
陆无涯站在阵心，武道碑悬浮在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命火自丹田腾起，化作金色流光钻进碑身。
《万象归宗》的刻痕开始发光，像被激活的活物，顺着碑面爬向虚空，与圣典碎片上的暗纹一一契合。
\"轰——\"
第一片圣典碎片被命火点亮时，整座命塔都在颤抖。
陆无涯感觉有无数道视线穿透护阵，扎在他后颈——是天碑林的方向。
那些古老的碑像活了，刻痕里渗出黑雾，正顺着星轨往这边涌。
\"第二片。\"王语嫣的声音冷静如钟。
她翻到新一页，指尖点在星图\"天枢\"位，\"云兄，引剑气到此处！\"
云无痕的剑发出清啸，剑气如银蛇窜入阵眼。
第二片圣典碎片应声亮起，与第一片之间拉出金色光带，像婴儿的脐带，连接着新生与旧世。
段誉突然低喝一声，丹炉盖子\"砰\"地弹起，三枚新炼的气运回源丹裹着光雾飞进陆无涯口中。
暖意再次席卷全身，命火的光焰烧得更旺，连带着武道碑的震颤都变成了某种激昂的鼓点。
\"第三片......成了！\"
王语嫣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陆无涯抬头，见三片圣典碎片在虚空中连成三角，《万象归宗》四个大字浮现在中央，每一笔都流淌着命火的金芒。
他举起武道碑，碑身突然发出刺目强光，与圣典碎片融为一体——第一篇章，成了！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仪琳的白莲光芒弱了几分，段誉瘫坐在丹炉旁，云无痕的剑\"当啷\"落地，王语嫣扶着武录直喘气，连阿紫都从阴影里显形，短刃上还滴着未干的血。
可没等这口气喘匀，那道古老的钟鸣再次炸响。
这次更近了，近得仿佛就在头顶。
陆无涯感觉识海被钟声撞出裂痕，武道碑在掌心疯狂震颤，碑面竟缓缓浮现出一行古字——\"古碑之主\"。
那四个字像有生命，每一笔都在往他识海里钻，带着某种古老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是......\"仪琳的声音发颤，她指着天碑林方向。
众人抬头，见最前排的一座残碑突然炸开黑雾，露出碑身中央新刻的\"万象归宗\"——与陆无涯武道碑上的字，分毫不差。
钟声还在震荡，一下比一下急。
陆无涯望着掌心的武道碑，望着虚空中刚完成的圣典第一篇章，又望着天碑林里那座呼应的残碑，突然笑了。
他的眼睛里燃着命火，声音里带着破局的锐：\"来得正好。\"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武道长河深处，天碑林的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
那座刻着\"古碑之主\"的残碑下，一只布满裂痕的手，正缓缓按在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