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当这个勾魂使之前，张浪压根不知道东海的夜晚竟然游荡着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鬼怪。他忙活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前后一共逮了八个鬼，这还不算最开始的血衣外卖小哥。有的是像游乐场外那痨病鬼一样自己撞上来的，更多的则是依靠勾魂铁牌的指引。
这些鬼魂死因多是意外，车祸和溺亡占了大多数，死后魂体无意识游荡，很快便滋生出怨憎，朝着害人厉鬼转变。
那外卖小哥的状态和这些鬼又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张浪接触的鬼类太少，一时也说不上来。他索性不再费神去想，既然有现成的人可以解答，何必冥思苦想。
等他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办事处，已经八点出头，秦老头看他一身露水，风尘仆仆浑身邋遢的样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好笑的递过来一件干净的衬衣。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晚上的不睡觉到处乱溜达，可是会撞见‘不干净’的东西哟。”老头儿语气调侃。
张浪懒得搭理他，回敬了一个白眼，接过衣服，顺带着将路边买到的灌汤包往桌子一放，径直走进向办公楼。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到办公室门口，便看到牛傍铁塔般的身躯翘着腿搭在办公桌上，好不惬意的正吞云吐雾，桌上烟灰缸已经满了，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
“回来了？咋样，你牛哥的工作够刺激吧？”牛傍听到声音，转头咧嘴露出满口白牙。
张浪顺手将勾魂铁牌抛了过去：“一般般。就是那些鬼怪各个死相凄惨，看着有些倒胃口。”
“不错，你小子倒是挺有勾魂使的潜质。”牛傍用两根胡萝卜粗的手指夹着勾魂铁牌，略微感应了一番，嘴角立刻向下耷拉，不满哼道：“怎么才九只，俺才刚夸完你，你这就让俺坐蜡？说，是不是半夜溜哪儿私会美人了。”
“哥，这个牛头真讨厌！咱们揍他一顿？”朵朵的声音在张浪识海之中响起，带着明显的气恼。
“不要胡闹。”张浪在识海之中制止了小丫头的暴力冲动，抬眼看了牛傍一眼，语气平淡：“我昨晚有没有偷懒，你不是一清二楚？何必拿话挤兑我？牛哥，你这可不够意思。”
牛傍一皱鼻子：“交情归交情，工作归工作。东海市每日死丧三百多号人，其中寿终正寝的不足百数，剩下多是横死——他杀、意外......这些人的魂魄若不能及时引渡回地府，就会有一定几率转化为厉鬼，滞留阳间。若是俺像你一样，每日只捕不到十数，不消半月，东海就得沦为鬼蜮！到时候人鬼杂处，阴阳法则颠倒，这般滔天因果，谁能担得了？”
“牛哥你少拿话唬我。”张浪根本不吃他这套，冷笑一声：“东海每日全因死亡者三百有余，单靠一人，如何能将这些鬼魂全数引尽，必然有其他渠道让大部分鬼魂自行到地府报告，不然就是你长出八只手八条腿，也干不不过来。”
被戳破牛皮，牛傍也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倒真糊弄不了你小子，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确实有特殊渠道能让这些魂魄回归地府，但不是无限制的，像你这类抓的这些——”
他晃了晃手中铁牌：“——这种孤魂野鬼，便只能靠勾魂使亲自去捉，只不过，勾魂使却并非一人而已，东海片区，连我在内，勾魂使一共七人，都是兼差。”
张浪眉头一拧：“不归我们【邪门】统属？”
他完全不知道在东海还有这么一股势力，分部档案之中也没有记载。
“你小子才刚当上几天领导，就琢磨着‘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牛傍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略带意味深长的道：“地府专管阴阳轮回，邪门想要插手还早得很。当然，咱们勾魂使也不得依仗着身份干预阳间事务，不然......也要归邪门管。”
牛傍点到即止，张浪却明白他说的是‘死人界’的事，他懒得绕弯子，直接问道：“死人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故意引我去那里，总不会是就为了看戏吧？”
牛傍把那两条如同门柱般的腿从办公桌上放了下来，身下椅子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声音，他也没有拐弯抹角：“你不是还有一场集训？”
张浪眉头皱得更深，那封调令应该是保密的，牛傍怎会知道？他没有答话，以防对方是诈他。
牛傍一看他表情就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别瞎琢磨，俺能知道，完全是因为你要去集训的地方，本就是一个类似死人界的特殊区域，上头的调令直接发到俺的上司那里。”
“上头特意吩咐，让俺特意关照，让你提前适应适应环境。”
张浪好奇：“你的上头，阎王爷吗？”
已知牛傍是赫赫有名的阴差牛头，那他的上司，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阎罗王了？
牛傍摸了摸鼻子：“地府权利结构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俺虽是阴帅，但上头管着俺的人还挺多，不过俺的正儿八经的上司是判官林九凤，阎王爷嘛.....算是俺上司的上司。”
“林九凤？”张浪皱眉，飞速过了一遍熟知的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判官之中最出名的莫过于钟馗，其次要数陆判和崔钰，最低调的是魏征，压根没听过姓林的。
见张浪一脸茫然，牛傍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没听过他？”
“他....很有名？”张浪反问。
“呃....”牛傍见此有些迟疑，最后只是摆摆手道：“算了，不认识就不认识，只是九哥他.....咳，小心眼，你以后若是见着他，最好做出一副久仰大名的样子，省的他给你小鞋穿。”
“这么霸道？连不认识都不行？”张浪眉头皱成疙瘩，对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授意牛傍安排他提前适应阴间诸多事宜，但他总感觉....这背后没安什么好心。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林判官，印象已经大打折扣。
“嘿，见到你就知道了。”牛傍讪讪道，目光有些躲闪，显然吃过这方面的亏，不愿多说，他生硬的转移道：“至于为什么嘱托我关照你，主要是因为上头的博弈，具体细节我就不一一详述了，总之你知道，现在又大人物把宝压在了柴禁身上，你作为柴禁力排众议、一手提拔上来东海办事处负责人的人，自然也步入高层目光之中。”
“原来如此。”张浪这才厘清背后的弯弯绕绕。
牛傍顿了顿，盯着张浪的脸，忽然语气变得少有的认真。：“再说了，风仪如今生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你小子定然耐不住寂寞，肯定憋不住要搞事情，与其让你没头没脑地往外闯，还不如我们先帮你铺垫铺垫，省得死在外头，俺连你的魂都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