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立于“镇海号”甲板之上,海风拂面,带着咸腥之气,夜色深沉,远处波涛隐隐,耳边士卒搬运战利品的呼喝声不绝。他低头凝视手中那封从覆海会密室中缴获的书信,字迹虽隐晦,内里透露的“储君之争”与“天命大计”却如刀锋般刺入心头。怀中海龙佩微光闪动,似在提醒着他,此战虽捷,更多风浪正悄然逼近。
“大人,‘四海通’的苏小姐已命人将书信副本抄录妥当,准备连夜送出。她还说,周老丈醒转,欲与大人面谈。”王铁柱大步走来,声音粗犷中带着几分谨慎,低声禀报。
龙飞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手中书信半分:“传令下去,旗舰即刻启航,返回马六甲都司府。另派人严守周老丈,不得有半分懈怠。”他语气沉稳,抬眼扫向远处海面,似在思索着什么,复又转身步入舱中。
翌日清晨,东方泛白,海面上薄雾弥漫,数艘战舰护卫着“镇海号”缓缓驶入马六甲港口。岸上早已是人声鼎沸,巡防营士卒列阵相迎,远处更有“四海通”商号的旗帜飘扬,显是苏樱早已命人布置妥当。龙飞着一身战袍,自甲板上缓步而下,气势沉稳如山,身后王铁柱与一众亲卫紧随,引得岸上士民纷纷瞩目,低声议论不绝。
“龙大人此战荡平巨寇,扬我大满天威,果真是‘南海龙王’再世!”有年长商贾忍不住高声赞叹,引得周围一片附和之声。龙飞听在耳中,面上却无半分波澜,只微微点头示意,径直朝都司府方向而去。
马六甲都司府坐落于港口不远的高地上,红墙飞檐,气势恢宏,府前两尊石狮昂首而立,尽显大满帝国的威仪。龙飞方至府门,便见一队人马早已等候,为首者乃是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年约四旬,眉目清朗,腰间佩着一柄短刀,气度颇显不凡。其身后数名随从,皆是兵部服饰,个个神色肃穆。
“下官兵部主事张承恩,奉旨前来,特向龙大人宣读圣谕!”那张承恩一见龙飞,立时上前一步,抱拳一礼,声音朗朗,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赫然是大满帝国的最高旨意。
龙飞心头微动,知晓此战之功已传至天京,朝廷封赏果真不慢。他整肃衣冠,率麾下将士跪地接旨,沉声道:“臣龙飞恭领圣谕!”
张承恩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巡防营都司龙飞,忠勇无双,克敌制胜,于马六甲一役荡平巨寇,扬我大满天威,安定西洋海上,功绩卓着,实乃社稷之栋梁。特破格擢升为平波游击将军,赐正三品,佩将军印,辖马六甲及西洋海域巡防事宜,准其扩编舰队,清剿覆海会残余,保我贸易通畅。望尔忠心不改,戮力报国,钦此!”
旨意宣读毕,龙飞叩首谢恩,沉声道:“臣龙飞谢主隆恩,愿竭尽全力,扫平海患,护我大满江山!”声音虽平,内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周围将士闻言,尽皆高呼“万岁”,声震云霄,一时间都司府前气势如虹。
张承恩笑意盈盈,将圣旨递与龙飞,又命随从捧上一方将军印与一身崭新战袍,肃声道:“龙将军,此番封赏,乃天命帝龙颜大悦,特意破格为之。将军之功,朝野皆知,兵部亦已调拨精良火器与战舰十艘,供将军麾下舰队扩编之用。今后西洋海域,尽在将军一手掌控,望将军莫负圣恩!”
龙飞接过将军印,沉甸甸的分量握在手中,心头却无太多喜悦。他深知,此番擢升看似风光,实则责任更重,西洋海域广阔如斯,覆海会残余尚在,更有朝中弘方一脉虎视眈眈,这平波游击将军之位,绝非轻松差事。
“张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入府一叙,容本将略尽地主之谊。”龙飞收起思绪,拱手一礼,请张承恩入府。后者也不推辞,笑着点头,随龙飞步入都司府正厅。
厅中早已备下酒宴,龙飞与张承恩分主宾落座,麾下将士与兵部随员依次列坐,气氛虽显轻松,然龙飞目光始终冷静如故,似在暗自打量张承恩神色。他心知,朝廷此举虽有嘉奖之意,背后却未必毫无算计。天命帝年事已高,储君之争暗流汹涌,弘方一脉正欲觊觎大位,自己此番擢升,是否也牵涉其中?又或者,皇帝别有深意,欲借他之手,清剿覆海会的同时,牵制朝中某些势力?
正思忖间,厅外一青衫女子翩然而至,正是苏樱。她今日着一身素雅长裙,乌发轻挽,步履间自有一股温婉气度,然那双明眸中,却藏着几分精明与审视。她朝龙飞微微一礼,含笑道:“闻得龙将军加官进爵,苏樱特来恭贺。将军此番封赏,实至名归,今后西洋海域,必将在将军治下,风平浪静。”
龙飞闻言,淡然一笑,起身回礼:“苏小姐过誉了。此番若非‘四海通’鼎力相助,本将何来今日之功?还请小姐入座,共享此喜。”他言辞虽客气,目光却与苏樱对视一瞬,似在传递某种默契。
苏樱也不推辞,款款落座,目光扫过张承恩,似不经意地试探道:“张大人此番远道而来,可知天京近况如何?听说朝中对西洋事务颇为关注,苏某不才,亦有几分薄产散布南洋,颇愿一解朝廷之忧。”
张承恩闻言,笑容不改,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方才徐徐道:“苏小姐消息灵通,想必也知天命帝年事渐高,身子欠安,朝中诸事,多由内阁与诸王共议。西洋海域,既是我大满重镇,自是朝廷心腹之地。如今龙将军领此重任,朝中诸公皆寄厚望,至于具体事宜,恐非下官所能置喙。”他言辞圆滑,似有意避开某些敏感之题。
龙飞心头微动,知晓张承恩此言不尽不实。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弘方一脉与改革派争锋相对,自己好友承泽正身处漩涡之中,苦苦支撑。此番马六甲大捷的消息传回天京,承泽定然出力不少,方能促成自己破格擢升。他低头端杯,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沉声道:“张大人言重了。本将自当尽忠职守,扫平覆海会余孽,护我大满海疆。只盼天京诸公,亦能同心协力,共保江山无恙。”
此言一出,厅中气氛微凝,张承恩笑容略僵,似从中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然他并未接话,只笑着举杯,场面复又热闹起来。
酒宴毕后,张承恩告辞离去,龙飞亲自送至府门,目送其一行车马远去,方才回身,目光扫过一旁静立的苏樱,沉声道:“苏小姐,书信副本想必已送出,可有消息传回?”
苏樱轻点臻首,低声道:“‘听潮阁’已将书信快马加鞭送往天京,交予可靠之人。只是,覆海会与弘方一脉勾结之证,虽铁证如山,恐难以一举扳倒。将军如今位高权重,正需谨慎行事,以免反受其害。”她语气微顿,似有欲言又止之态。
龙飞闻言,眉头微挑,正欲细问,忽闻府外一阵急促马蹄之声,随即王铁柱快步奔来,抱拳禀报:“大人,兵部拨来的战舰与火器,已尽数抵达港口,弟兄们正卸运清点。此外,旗下舰队已按朝廷旨意扩编,新增三营,共计八百余精锐,只待大人检阅!”
龙飞目光一亮,点头道:“好,传令下去,即刻前往港口,本将亲自检阅新军!”他言罢,转身大步而出,苏樱紧随其后,青衫飘动,似对即将到来的新军,亦有几分好奇。
马六甲港口,十艘崭新战舰一字排开,船体雄伟,桅杆高耸,甲板上火炮森然,尽显大满水师之威。新增三营士卒列阵岸上,盔甲鲜明,士气高昂,见龙飞到来,齐齐行礼,高呼“将军”,声如雷动,直震海面。
龙飞屹立岸边,目光扫过一众将士与战舰,心头微振。自今日起,他麾下舰队已成西洋海域一支不可小觑之力,覆海会残余若再兴风作浪,定要将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然他心底深处,却始终萦绕着一丝隐忧——朝廷此番擢升,既是信任,亦是试探,弘方一脉如何看待此事?天命帝龙颜大悦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算计?
正思索间,远处一艘小舟急驶而来,舟上之人似是“四海通”探子,遥遥朝苏樱打了个手势。苏樱凤目微挑,凑至龙飞身旁,低声道:“将军,我刚得消息,周德远老丈已醒,言称覆海会总舵或隐藏于西洋某古港,其内藏有莫大机密,欲亲自绘图指点。将军若有意,不妨即刻前往都司府,与之一谈。”
龙飞闻言,目光一沉,覆海会总舵之秘,若果真能自周德远口中得悉,或可直捣敌巢,彻底铲除此患。他沉吟片刻,沉声道:“好,即刻回府,本将亲自问询!”
海风渐起,涛声阵阵,龙飞转身踏上归途,心中却隐隐升起一股莫名悸动。覆海会总舵究竟藏于何处?周德远所知之秘,又是否足以揭开这庞大阴谋的全貌?这一切,如迷雾重重,等待着他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