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钟的倒计时在空气中一秒一秒地响着，每一秒都像是死神在敲门。
猴子的手抖得厉害，连茶杯都端不稳。
王胖子悄悄摸向腰间的家伙，刘瘦子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在房间里搜寻着可能的退路。
花蕊已经贴到了窗边，右手按在枪把上。
我刚想开口说话，默哥突然站了起来。
他站得很慢，动作从容得像是要去院子里遛弯一样。
但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那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东西，冷得像冬天的冰碴子，狠得像饿了三天的狼。
\"你们等着。\"默哥的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
\"我下去跟这帮孙子聊聊。\"
\"老默，别犯浑！\"王胖子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外头十几条枪呢！\"
默哥轻轻拍了拍王胖子的手，示意他松开。
他的目光在我们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在我身上：\"兄弟，有些账，躲不过去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从曼谷一路跑到这里，我们已经躲了太久。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躲下去就真成了孙子。
\"小心点。\"我只说了这三个字。
默哥点点头，转身就下楼去了。
他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一步一步，像敲鼓一样。
楼下的骂声戛然而止，显然默哥已经开门了。
\"你就是这帮新来崽子的头儿？\"一个粗得像放炮的声音传上来，满嘴的不屑。
\"听说你们从马尼拉带了不少美金？识相的话...\"
\"识相怎么着？\"默哥的声音还是那么平。
\"怎么着？\"那人哈哈大笑。
\"老子收税！落地费，这是规矩！赶紧把钱拿出来，要不然...\"
话没说完，楼下突然\"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肉上的动静。
接着就是鬼哭狼嚎，乱七八糟的撞击声，还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巨响。
整栋楼都在微微发颤。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
\"我操，老默这是要拼命啊？\"王胖子眼珠子都瞪圆了。
楼下越来越热闹：有人在骂娘，有人在开枪，还有东西哗啦哗啦往地上摔。
但奇怪的是，我们始终没听到默哥的声音，既没有吼叫，也没有痛呼，就像一台机器在那儿干活。
猴子的脸白得跟纸似的：\"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十多条枪啊！\"
差不多三分钟后，楼下彻底安静了。
安静得要命。
然后我们又听到了默哥的脚步声，还是那么稳，那么慢，就像刚才只是下楼取了趟报纸。
默哥重新出现的时候，黑色的作战服上多了几点血星子，但他本人一根毛都没少。
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只是眼里的那股子狠劲还没完全散去。
\"搞定了。\"他简单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走到水龙头边上洗手，动作仔细得像在做手术。
我们几个像傻子一样杵在那儿，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他们...都...？\"花蕊结结巴巴地问。
\"死了八个，废了三个，跑了两个。\"默哥擦干手，重新坐回椅子上，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跑了也好，总得有人回去报信不是。\"
\"报信？\"我有点懵。
\"这是试探。\"默哥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我刚才从那个带头的嘴里撬出来的，这个什么赵先生，专门用这招试探新来的。''
''你要是乖乖交钱，那你就是案板上的肉，随便他怎么切。''
''你要是反抗但败了，那就直接喂鱼。只有打赢了，才有资格跟他坐下来谈。\"
猴子的嘴张得能塞进去个鸭蛋：\"你是说...这是故意的？\"
\"当然。十几个拿枪的，看着挺吓人，其实都是些三脚猫。\"默哥放下茶杯。
\"而且他们的站位、家伙事儿、进攻路数，破绽大得很，明摆着是留机会给咱们的。\"
我这才明白默哥为什么会这么果断。
他早就看出了这个局的门道。
\"可是...\"王胖子还是想不通，\"你怎么三分钟就撂倒了十几个人？\"
默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说：\"在这种地方，心软就是找死。''
''我在部队里学的那些玩意儿，本来就是用来要人命的。\"
这话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都知道默哥当过兵，但从没见过他这么狠的一面。
刚才楼下发生的事，让我们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职业军人的杀人技术。
更要紧的是，我从默哥眼里看到了一种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那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杀意。
这让我意识到，金三角这个鬼地方正在改变我们所有人。
不是让我们变强，而是让我们变冷，变狠，变得更像这里的野兽。
\"楼下那些怎么办？\"花蕊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心。
\"不用管。\"猴子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里天天有人死，多几具尸体不算什么，马上就有人来收拾。\"
果然，不到十分钟，楼下就传来了车声。
从窗户往下看，几辆破卡车停在门口，一群人手脚麻利地把地上的死人伤人都搬走了，连血迹都擦得干干净净，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效率真高。\"刘瘦子客观地评价。
\"这里收尸的效率比救人的效率高多了。\"猴子苦笑。
\"毕竟天天都要练。\"
正说着话，楼下又有车来了。
这回不是收尸的破卡车，而是一辆看起来挺高级的黑色越野车。
从车上下来个穿白色麻布西装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手里拿着个精致的信封。
\"又来人了。\"花蕊紧张地说。
但这回的客人显然不是来找茬的。
他客客气气地敲门，然后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请问林先生在吗？我代表赵先生送份请帖。\"
默哥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他下楼开门，很快就把那个白衣服的带上来了。
\"诸位好，在下姓陈，是赵先生的秘书。\"白衣人彬彬有礼地冲我们鞠躬。
\"刚才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赵先生对各位的表现很满意。特别是这位老兄，\"他看向默哥。
\"您的身手让赵先生刮目相看。\"
他把信封递给我：\"赵先生想请各位明晚到'国王罗马赌场'喝酒。''
''这是金三角的老规矩，也是对各位实力的认可。\"
我接过信封，里面是张制作精美的请帖，中英文对照，邀请我们明天晚上八点到\"国王罗马赌场\"，要求穿正装。
\"如果各位赏脸，明晚会有专车来接。\"陈秘书继续说。
\"赵先生常说，在金三角这地方，有本事的人就该得到尊重。''
''各位既然亮了家伙事儿，就应该坐到相应的位子上。\"
说完，他再次鞠躬，转身就走。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但信息量很大。
等陈秘书走了，猴子长舒了口气：\"你们过关了，能收到国王罗马的请帖，在金三角就算半个人物了。\"
\"这赌场什么来头？\"我问。
\"那是赵先生的老窝，也是金三角最高档、最危险的地方。\"猴子解释。
\"能进去的都是大人物，要么是各路军阀，要么是国际大毒枭，要么是跨国犯罪集团的老大。''
''一般人连门都摸不着。\"
王胖子撇嘴：\"听着就是个高级土匪窝。\"
\"话可不能这么说。\"猴子摇头。
\"那里头的规矩比很多正经赌场还严，安全系数也高。''
''只要你不惹事，就算仇人见面也不会在那里动手。\"
刘瘦子若有所思：\"这个赵先生想干什么？就因为默哥干翻了那些收税的，就要亲自见我们？\"
\"八成是想收编咱们。\"我分析。
\"在这种地方，有用的人总是稀缺货。\"
默哥在那儿擦枪，头也不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到了金三角，总得见识见识这里的真正老大。\"
夜深了，但谁都睡不着。
今天从码头上的人肉拍卖，到刚才的血腥冲突，都在提醒我们：我们已经踏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我想起表叔的话：\"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再也回不了头。\"
现在我们面前的路，通往的是金三角这个罪恶之城的权力核心。
明天晚上的赌场之行，将决定我们在这里的地位和命运。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在金三角，死亡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而我们，正在慢慢适应这种残酷。
默哥今天展现出的杀戮技巧和冷血态度，让我第一次真正明白。
这个地方正在改变我们每一个人。
而这种改变，恐怕是回不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