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院东边盖着一排牛圈,原本分养在五个牛圈里的耕牛都被挪到了北边。中间的牛圈拴着黑鱼儿他们从河西镇骑过来的马匹,最南边的牛圈,关着这座庄园的主人。
张矛领着大木来到圈墙旁边,看见大网下的人们沾满稻草和牛粪,男人的身上还好一些,几个年轻女性已经被涂得不成样子。他急忙说:“大木,快把门打开,把网扯开。”
大木早感觉张矛的方法才是长治久安的好方法。得到命令,他立刻进入牛圈去扯网。
五十多岁的林传铭自接过全家屋门上的钥匙,便以光大祖产为己任。他兢兢业业几十年,不但让土地增加一倍,还为林家生出六个男丁。没成想他顺利大半辈子,眼看就要把家业交给下一代的时候,竟然遭此大难。他万念俱灰,说:“我们河阴老林家,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大人求您行行好,直接把我们杀了吧!”
“先生,请你不要这样说,你们此刻遭受的苦难,都是我们主公对你们的考验。我接下来要和你们商量一个想法,我心里知道此时来说不合适,也清楚此时要不说,恐怕以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主公已经和令爱说好,他将要迎娶令爱,带着令爱先建立根据地,再拿下西厢国,统一东厢国。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林传铭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再说自己也不只双儿一个女儿,仅在这牛圈就被困住五个儿子,全部的儿媳,十个孙辈,一个兄弟,三个小妾。他只好咬着牙点点头问:“我的祖产呢?”
“我们主公对你的祖产没有兴趣,他还打算把一定的厢南人留在这里,帮你耕种土地。”
他这样说,林传铭放下心来,他站起来,走出牛圈,问:“婚礼什么时候开始?”
“我感觉越快越好。”
林传铭心说既然这个女儿非折不可,这群瘟神越早离开越好。他说:“今夜天气不错,是个嫁女儿的好日子。”
张矛能听出来他的绝望,正打算说,不如明天。
林传铭的兄弟说:“大哥,双儿是你最小的女儿,不能这么委屈她。”
林传铭的大儿子倒是理解父亲的难处,他说:“妹妹本不是寻常女子,没什么委屈不委屈。”
“既然亲家做出决定,还请尽快离开这里,洗洗澡,换身衣服。我这就去向主公汇报。”
黑鱼儿倒是无所谓,直接同意了张矛的话。
林家把女儿的卧室当作婚房。宴席也极为简陋,家里储存的酒菜都被厢南人糟蹋干净,天色太晚也没时间准备。每人一碗粥,一杯白开水,婚宴也就结束了。
黑鱼儿吃什么都没味,对结婚也没个概念,张矛怎么安排,他就怎么配合。只是苦了林双儿。她熟读史书,兵法学得比哥哥们都好,傍晚的惊吓还没有平复,晚上躺在黑鱼儿身边,虽然是自己的床,虽然是自己的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天快亮时才终于进入梦乡。
等到第二天,张矛对十六岁以下的厢南人说:“你们在这里要好好做工。表现好,林老爷自会把你们当作家人,偷奸耍滑,心怀不轨,你们就还是一个厢南奴隶。”
这些孩子刚刚放纵两天,听见还要做奴隶,有些不情愿。
张矛又对林传铭说:“他们谁要是不听话,你可以把他卖给奴隶商人。他们要是老实干活,还请你好好教育他们。主公刚刚起兵,正是用人的时候。主公的魔法你知道,只要能打败方图,令爱就是文厢国未来的皇后。”
送黑鱼儿他们离开时,林传铭拉着张矛的手说:“先生,小女靠先生照顾了。”
站在送亲队伍里、把双人养大的小妾也说:“双儿六岁时母亲就死了,还这样出嫁,她的命也太苦了。”
张矛知道这事办得不怎么样,但他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对林传铭说:“官府为难,你倒是可以全盘托出。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追杀我们。不过你可以放心,就我们这点人马,反而是安全的。”
林传铭倒是不担心官府,他说:“见到先生之前,我已经做出必死的心理准备。活下来,全靠先生,还请先生赐下名讳,好让我们向月姥姥祈祷时,有个称呼。”
张矛一直挂念着家人,不可能说出自己的姓名。他看看被烧坏的大门,说:“就叫我砖瓦余生吧!”
看他不愿说,林传铭也不好再问,抱拳弯腰算是报答他拯救自己一家人的大恩。
张矛也对他抱拳还礼,然后上马离开。
没有了那群拖后腿的孩子,剩下的二十七个人,速度快了很多。两天之后,他们来到了小花所在的城市,大木问过几个人后,烂牙酸那倒塌一半围墙的院子,已经呈现在黑鱼儿面前。
黑鱼儿跳下马,推开大门,走向低矮的房屋。破洞的屋门上挂着一把烂锁,生锈的锁扣,缺角的锁身不但表明屋里没人,也表明了屋主人的贫穷。
黑鱼儿抬起右手,想要取下烂锁打开门,碰到铁锁后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没想到,烂牙酸会这么贫穷。他以前对穷富没个概念,离开林传铭的庄园后,再看其他人家,才发现人和人,家庭和家庭之间的差别。他此刻站在烂牙酸比林家牛圈还要小一圈的房屋前边,感觉就算是在穷人当中,烂牙酸也是相对贫穷的一个。
烂牙酸西边的邻居是一个热心肠,他听见动静走过来问:“你们找谁?”
张矛回答:“我们找烂牙酸。”
邻居看看他们全部都没有名牌,猜出来他们的目的,再次问:“你们是找那个厢南女孩的吧?”
黑鱼儿听见声音急忙转身,他看着邻居,期望能得到小花的信息。
张矛说:“是的!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烂牙酸去叔叔的店里干活了。”邻居说着,转身走回自己的院子,一边走还一边低声嘟囔,“烂牙酸要是早一点明白赌博的危害,也不会输光家产,妻子也不会跟人家跑,暖脚的女孩也不会输给围子。”
邻居的声音不大,张矛他们基本上没有听见。距离更远的黑鱼儿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急忙穿过倒塌的围墙,走向邻居的院子。他想要问问小花被烂牙酸输给围子是什么意思。
一大队步骑混合的衙兵从东边跑过来。最前边的一个衙兵大喊:“砍死门岗的悍匪就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