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哼哼唧唧叫个不停。东郭剑云一会睡,一会醒,迷迷瞪瞪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知道大山很疼,却没有任何可以止痛的办法。他想给大山说些什么,又害怕自己再次被咒骂。正纠结,黑布上响起砰砰砰的声音,他知道是下雨了。
老掠匪说:“停一下吧!天亮再走不迟。”
东郭剑云看不见车外的一切,只是听着黑布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感觉今天这雨下得不小。这是他来到这个星球遇见的第一场雨。他还心想,这雨不会跟大山被阉有关系吧?他想起小花和黑鱼儿,不知道他们离开匪窝没有。匪窝有没有下雨。
不一会,两辆马车再次并到一起。两车中间的黑布也被撑起来,形成一个雨棚。
东郭剑云把脑袋靠在木棍上,看见雨滴在马车前边形成一个水幕,看见掠匪被淋得睁不开眼睛,看见水流顺着掠匪脚下的土地流淌,他的心里竟有些开心,有些欣慰。
四个掠匪很快都踩着泥水吧嗒吧嗒地钻进雨棚下边,有人把灯笼插在黑布与车厢之间的空隙里,有人从马车下边的夹层里抽出窄木板。
小雨站在地上骂:“这他妈的什么鬼天气。”
东郭剑云在心里接一句,这绝对是个好天气,谁让你们作恶多端。
一个和小雨年龄差不多的掠匪说:“别站着了,赶快把脚翘离地面歇歇吧!”
小雨无奈,只好跟其他人一样,也抽出木板,脱下鞋,坐到上边靠着车厢休息。
东郭剑云看见刚刚跟小雨说话的掠匪距离自己很近,忘记棚外的雨。他感觉自己只要靠近一点点,伸出手就能透过木棍扼住他的喉咙,摘取他的性命。杀光他们自己就能打开车厢逃跑。
他只能在心里行动,黑布下的灯笼让他看得很清楚,四个掠匪分别靠坐在两辆车上,就算都坐到一起,他最多也只能勒住一个人。他又看向大山,才发现大山已经没声了。他想要靠近一点,刚伸脚向前移动半个身子。
他旁边的掠匪锵的一声拔出长刀。
东郭剑云的脑海里,浮现出老掠匪挥出的光影,身体不受控制地又退回刚刚的位置。
铃铛问:“剑云哥哥,你怎么了?”
“我想看看小山的大哥有事没有。”
那个在山上和小花拴在一起的蝴蝶说:“他这样又不怪你,是他先打你的。”
掠匪把刀插进木鞘里,笑着说:“没事,他死不了。就是以后撒尿得蹲着了,嘿嘿……”
东郭剑云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此时无法改变什么。
肿眼泡的掠匪说:“睡吧!二海,就算雨停也待一会走不了。”
“衣服都湿了,睡个屁啊。”
小雨叹气说:“咱们都淋成落水的兔子,这些草货却浑身干爽。”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掠匪青湖说:“走商的路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等你们习惯就好了。”
小雨说:“我倒无所谓,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就是二海哥吃不住,刚结婚七个月,老婆的被窝多舒服。”
几个掠匪都笑个不停,二海却说:“这有什么,前程刚刚结婚半个月就顶替哥哥的名额进了商队。”
小雨说:“他们巡山小队这次损失两个人,也不知道谁会顶上。”
“年轻人,用不着你操心,有很多人都等着进商队。”
东郭剑云听着他们的话,心想,你们这些人都有家人,都有老婆孩子,为什么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看看棚外依旧滂沱的雨,趁着掠匪们停止说话,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后,他被自己的饥饿叫醒。车厢已经重新回到黑暗里,他知道雨停了,天也亮了。正悔恨自己睡得太死,又闻到一股浓烈的炒麦香味。他想问问铃铛和蝴蝶饿不饿,想想她们不可能不饿,自己又没有任何的办法。只好把这没有用处的关心放进肚子里。
过一会,老掠匪问:“马匹都吃饱了吧?”
“吃饱了。”
“好吧!马上套,人步行。争取天黑走到凤凰城。”
掠匪们都知道从这里到凤凰城有多远,别说是刚下过大雨,就是道路顺畅好走,也得需要一天半,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连夜上路。不过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套上马。
老掠匪嘴里发出嘚、嘚、嘚的命令,同时又轻轻地挥动马鞭,打出一声轻响。马匹仿佛也害怕这个传说中的杀人王,听话地用力拉缰绳。
建超在前边也发出同样的号令。另外四个掠匪,又都分别推在两车后边。木车便在马匹和人类的共同努力下,慢慢往前走。土路湿黏,两车走过以后,留下几道深深地车辙。没一会,几个掠匪鞋上都沾满泥巴,车轮也越走越粗。
八字胡掠匪提议说:“老奴叔,咱们找个地方停一天再走吧?”
老掠匪也是一步一滑。马匹奋力拉车,车轮上的泥巴磨着车厢走得并不快。他先喊几声:“吁、吁、吁。”
又回头说:“把泥清理掉,今天咱们必须走到凤凰城。”
掠匪们心里虽然不愿意,也只能用木棍清理车轮,然后再次往前一点一点挪动。
东郭剑云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看不见他们奋力推车的模样。不过他小时候在农村生活很多年,倒是可以想象出外边的情景。
过去小半天,老掠匪大声说:“建超,走左边的岔路。”
建超拉住马,喊:“吁、吁、吁,停下,停下。”
等马车再次停住,他转身对着老掠匪说:“老奴叔,乱石山的土着和北归派都跟咱们商队有仇,这条路不安全。”
“我知道。”老掠匪朝右边的道路看一眼,说,“西厢国来的同行算着日子早该到了,咱们故意晚十天再收货,就是为了躲他们。前天我得到消息,他们在平南县喝酒闹事被抓。县令收过礼金,现在人说不定已经放了。从平南县到凤凰城需要四天路程,后天不到,最多也就是大后天的事情。咱们的最佳销货期只有两天,一旦与他们碰到一起,或者赶在他们后边。咱们这一趟也赔定了。”
八字胡掠匪再次说:“我还是感觉咱们应该找个地方停一天。遇到西厢国的商队最多赔钱,遇到乱石山的家伙们可就全完了。”
“嘿嘿嘿,你们这样的胆子,为什么做掠匪。”老掠匪看见他们的顾虑并没有消失,又说一句,“相信我,他们不会和咱们动手。”
建超又说:“用不用让大彪牵马,我走前边探探路?”
“不用,正常走就行。”
又过一会,路两边的平地换成不断向上的山岭。弯弯曲曲的山路有些是用大小不等的石板铺就,有些地方本来就是坚硬的石头路面。海拔越走越高,没有湿黏的泥,车辆反而越走越轻快。
掠匪们却越来越心惊肉跳。毕竟石岗寨的山匪有多么彪悍,多么心狠手辣,他们可是早有耳闻。石岗寨内的几个派别经常相互倾轧,遇到外人又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好在他们也知道,老掠匪同样是从剑士团回来的人。也就一边担惊受怕,一边向前走。他们还有些侥幸心理,万一石岗寨匪徒发现不了自己呢?毕竟乱石山也有好大一片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