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活,倒是很简单,连教都不用教,毫无任何技术含量,无非是帮着打桩机打桩。首都钢厂搬迁到唐山迁安,自然要盖新的工业园区,占地成千上万亩的园区,自然少不了盖各种建筑,办公大楼等。
而海泽所带领的钻机队,就是负责给这些大楼,各种建筑打桩的。你眼中的一栋大楼,在地表拔地而起几十米。但你殊不知,在地表的下面,它的地桩也有十几米。楼层越高,地桩就打的越深,所以万丈高楼平地起的背后,往往意味着地层下面,也有与之相应的地桩根基。
打桩机的钻井杆能伸缩,就像是折叠雨伞一般,能一节伸出两节,两节再变成三节。倘若全部伸展出来,也得有二三十米。钻井杆的顶端,连接着钻头,一个钻头,像是一个尖头空心的大水缸,钻进地层深处,旋转上几圈,就把那些地底下的泥土,全部收进自己的肚子里,而后再升出地表,将泥土带出来。周而复始,一条地基的深井,便越来越深。
打好了地基深井,便是下笼子。所谓的笼子,就是用一条条粗钢筋,根据打桩机打好的深井,它的长度和内径,而编织好的圆柱形铁笼。将铁笼子下入到深井,再接着往里浇筑水泥,待到一两个月后,水泥和钢筋,在井里凝固,这坚不可摧的地桩便好了。以此为基础,才可以在上面盖万丈高楼。
正如海泽所说,刘旭在工地上,也就干些打杂的活。帮着拉拉闸,通通电,搬搬抽水泵,或者倒混凝土,顶多算些体力活,用不着费脑子。
有时候会值夜班,也无非是些熬时间的活,帮着开打钻机的师傅,打些微不足道的下手。
工地上管吃管住,有自己的食堂。在距离工地不远处的一个村子上,海泽租了几间民房当作工人宿舍,刘旭每天跟着这些大哥哥,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毕竟是国家级的大工程,大项目。参与首钢搬迁到迁钢的建设单位,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得有上百个。施工的工人们,更是成千上万,不计其数。倘若到了上下班的点,从空中俯视这上万亩的工地,你会看到,戴着花花绿绿安全帽的工人们,犹如千军万马般的涌动。
才没一天的工夫,刘旭便熟悉了工地上的工作。没三天的功夫,就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他一向喜欢新事物,适应能力也极强。钻井队的这个小团队,一共有七个人,其中三个,都是大梨园村的,都是海泽哥的发小,刘旭自然也早就认识。虽然是出门在外,但他反而有种,依旧在老家,在大梨园村的感觉。
跟着这些大哥哥们,每天的吃住在一起,朝夕相处之中,刘旭反而觉得,过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生活。这种生活,虽然脏乱差,每天泥一把,土一把,但完全不用费脑子,比起解一道数学几何题,可容易太多了。
人在曹营心在汉,刘旭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中考成绩张榜日了。
几天后,刘旭跟着海泽哥等人下了班,几人说说笑笑,从工地往村里的宿舍走去。每次到了村口,几人都会停下来,买些啤酒,凉菜,熟肉等。
有成千上万农民工的地方,夜经济自然繁华无比。村口处的各类小门脸,小地摊,闪着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小夜灯。小卖部,小超市,小饭店,小杂货铺,简直是星罗棋布,不计其数。吆喝声,叫卖声,砍价声,嬉笑怒骂声,自行车,电动车的铃铛声,更是此起彼伏。
当然,还有一些小胡同里,门脸上闪着诱人的粉色小红灯。透过门脸的门窗,你会看到,里面坐着几个,打扮妖娆妩媚的女人,她们穿着黑色性感的蕾丝裙子,胸前故意露出深深的乳沟,勾着外面那些,垂涎三尺男人的心。
很多次,刘旭都会看到,那些散了工的农民工,会钻进那些小屋子里,里面的女人会起身,再带着男人去里屋。
毋庸置疑,一个花钱,一个卖肉,各取所需。
几人拎着买好的酒菜,朝着自己租住的屋子走去。路过那些粉色红灯的小店,刘旭朝着里面望去,海泽也朝着里面望去,同行的几个男人们,都朝着里面望去。
“喂喂喂,看什么呢?”同村的陈国辉,拍了拍刘旭的肩膀:“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怎么就不知道。”刘旭道:“里面不就是鸡吗?”
“呦,你知道的还不少。”陈国辉笑了笑:“知道这是鸡窝啊。”
“哎呀,人家也不小了,都十七岁了。”海泽笑了笑:“该懂的都懂啦。”
“十七岁,还是个雏呢。”陈国辉道:“知道这条街,叫什么吗?”
刘旭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叫什么?鸡街?”
几人都笑了笑,陈国辉一脸鄙视:“俗,你这大学生,也这么俗啊。哪有管这叫鸡街的,多难听啊。”
“那叫什么?”刘旭充满了好奇。
“红灯区。”陈国辉连忙道。
“行了行了,你可别瞎教他了,他还上学呢。”海泽道:“以后回了学校,不想着好好学习,光想红灯区了。”
陈国辉笑着道:“这男人啊,不能光要学书本上,学校里的那些东西,社会上的这些东西,该学的也得学啊。”
刘旭道:“辉哥说的对,什么都学一点,什么都接触一点,这才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众人又笑了。
“呦呵,你这还学的挺快。”陈国辉道:“那我再考考你,知道这为啥叫红灯区吗?”
“嗨,这还用说啊。”刘旭道:“你看这些鸡店的门口,都挂着小粉灯,小红灯,这一片自然就叫做红灯区了。”
“行,聪明,无师自通,真不愧是大学生。”陈国辉笑着道。
“这进去一次,得多少钱啊?”刘旭问。
“怎么,你想进去玩玩啊?”陈国辉道:“快餐五十,要是想加项目,那得加钱了。”
“五十?”刘旭惊奇:“我一天的工资,才五十,这进去一次,一天岂不是白干了?”
“你要是跟人家,玩点花活,多做几个项目,三天你都白干了。”陈国辉道。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叫快餐啊?”刘旭的又抛出了心中的疑惑。
“快餐你都不知道?你还大学生呢。”陈国辉道:“这快餐啊,就是很快很快,吃完拉倒。”
海泽瞪了瞪陈国辉:“行啦行啦,再说,就真的把他教坏了。”
海泽毕竟是钻井队的小领导,又都知道,他是刘旭的堂叔伯哥哥,众人这才止住了话茬。
几人说说笑笑,又走了十来分钟,才回到了租住的宿舍里。进屋开空调,摆桌子,将塑料袋里的凉菜熟食,胡乱的摆上,七个大男人,便迫不及待的光着膀子,开始喝酒吃菜。
虽然工地上有食堂,但大家也都是早午饭在那吃。每天晚上散了工,偷几块工地上的铁疙瘩,变卖一些零钱。拿着钱在村口买些可口的凉菜、花生米、大饼和熟食,诸如猪头肉、烧鸡、熏肠等,再弄上几瓶冰镇啤酒,晚上喝个尽兴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