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你在写什么啊?”刘旭正在家里,睡得昏天黑地,一觉醒来,却发现姥爷,趴在自家的炕上,正戴着老花镜,握着钢笔,往一个个白色的小纸袋上,郑重其事,小心翼翼的写字。
姥爷头也没抬:“没事,小孩子,你不懂,别问。”
“哦。”刘旭点了点头,看了看那些小纸袋,上面有几个机打的字,刘旭认识,那几个字,念作处方药。这是自己以前生病的时候,爸爸从医生那拿来药,写的也是这几个字,自己就问爸爸,这几个字念什么,爸爸告诉自己,叫处方药。
这几天,听着妈妈不断地打电话,刘旭知道,大舅得了病。好像这个病很严重,很厉害,因为妈妈每天都会哭。自从爸爸出了远门,这几天,家里的氛围低沉沉的,就像是下雨阴天一样,黑压压的乌云,让人感到害怕和恐惧。妈妈每天都绷着个脸,闷闷不乐,时不时的就流眼泪,刘旭知道,这一切,都跟大舅的病有关。
如今,姥爷躲在这,偷偷地写东西,肯定也跟大舅的病有关。
待到把纸袋上的字,都全部写完,马云唐又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盒,他又将这些药包,一一拆开,按照医嘱和药盒上的计量说明,分别再装入,刚才自己写字的药袋上,来了一个狸猫换太子。
这是马云唐,为了暂时先瞒住景明的病情,而想的一个办法。医生给开的药,都是按照治疗癌症开的,有些药的药盒上,明确写了恶性肿瘤等刺眼的字眼。倘若景明看到这些字,毋庸置疑,就会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马云唐从县医院里,开完药后,先是骑着车,来到了刘旭家,这才又在药方上,按照治疗肺炎的处方和药名,重新写了药名,又将那些治疗肺癌的药,纷纷装入了小药袋里。这样,就可以让景明,以为自己吃的药,是治疗肺炎的药。
待到自己做完了这一切,马云唐收拾好这些药,小心翼翼的,装入了自己的包里,看了看刘旭:“刘旭,在家好好带妹妹,要听话啊。”
“哦。”刘旭看了看姥爷:“姥爷,你干嘛去?”
“我先回家。”马云唐说着,朝着门外走去。
“我妈妈呢?”刘旭问。
“妈妈在姥姥家了,一会就回来,你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啊,看好刘靖。”马云唐说完,骑着自行车,便出门了。
妹妹刘靖,也被哥哥的声音吵醒,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双眼:“哥哥,妈妈呢?”
“去姥姥家了。”刘旭道。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刘靖接着问。
“一会就回来。”刘旭也不知道,妈妈会什么时候回来,大人们总是说一会,可这个一会,往往就是半天。
“爸爸呢?”刘靖继续问。
“爸爸出远门了,出去给咱挣钱去了。”刘旭道。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刘靖眨着小眼睛,一晃,她都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爸爸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旭实话实说:“爸爸在外面待的越长,给咱们挣的钱就越多。”
刘靖早已习惯了,从小就跟着哥哥,不再依赖于妈爸二人。只要有哥哥在,她就饿不着,渴不着:“哥哥,我饿了。”
“我也饿了,咱们煮方便面吧。”刘旭一边说着,一边下炕,刘靖也跟在哥哥的身后,俩人一起下了炕,走到了外屋的燃气灶台旁。
刘旭将炒勺拎起,刷了刷锅,又放入一大舀子水,而后,又划了跟火柴,放在燃气灶的灶台上,接着,又拧开燃气开关,火苗着了起来。
往锅里,放入了两袋方便面,又用嘴巴,撕开调料包,刘旭的小手,握着调料包,全都抖进锅里,又带着妹妹去了院子,自己爬进了鸡窝,鸡窝里顿时鸡飞狗跳,不一会,刘旭握着两个,还热乎的鸡蛋,又笑着爬了出来。
将两颗鸡蛋,打入锅里,待到水开,蛋熟,方便面变成了松散的面条,像是舅舅的理发店,给那些女客人,烫头后的大波浪一样。刘旭又关了火,找了两个大碗,小心的盛出方便面,与妹妹一人一碗,坐在小桌子上,吃的津津有味,盆干碗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九岁大的刘旭,就是这样,把三岁大的刘靖带大。
马云唐骑着自行车,到了家,进了屋门后,向秀峦,邢荣军,秀萍三人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办好了。又拎着包,进了景明的屋:“药买回来了。”
“爸,你回来了啊。”景明道:“都买了些什么药?”
“还不是医生给开的。”马云唐将包里的药,一一拿出来:“我跟你说,这可都是荣军找的关系,给你开的药,你得按时吃。”
景明看着一个个小药袋,心里嘀咕,这药袋上的字迹,怎么这么熟悉:“这是谁开的药?”
邢荣军连忙上前:“当然是医生了,哥,你就按时吃药吧,我找的医生你还不放心啊?”
景明没再多说,他心里知道,大家都在瞒着他,无论是自己的媳妇,还是自己的爸,妹妹,妹夫,各个都眼神怪异。他马景明又不是傻子,还看不出来这些?既然大家想瞒,那自己索性,也就装傻充愣,既不追问,也不点破。
人啊,有时候就得看破不说破,家里人之所以瞒着你,是为了什么?是因为爱你,疼你,处处为你担心着想,实打实的为你考虑。你又何必辜负,大家对你的一片好心?
陈淑芬躲出了屋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给牛添草料,收拾牛栏,唯有手里有的忙,自己才能分心,不去想景明的病。自从景明从市医院回来后,她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即便是老伴,闺女们都说,景明得的是肺炎,吃段时间的药就好了。但陈淑芬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娘。”秀峦从屋里,走到了院子里,来到了牛栏,跟着娘一起喂牛,打扫牛栏。母女俩都不说话,待到把牛槽里,填满了草料,又给牛饮了水,陈淑芬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哎呀,娘,你别哭了,让我哥看到了多不好。”秀峦也忍着眼泪:“快擦擦泪吧。”
陈淑芬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你们,别都以为我是傻子,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秀峦连忙道:“别胡思乱想,一天到晚的,净是瞎寻思。天不早了,你快做饭吧,我哥还等着吃饭呢。”
“嗯,我做饭去,我去做饭。”陈淑芬用手,打了打身上的草叶灰土,走出院子,去门口抱柴火,又看了看秀峦:“秀峦,你也早点回家吧,家里还有刘旭和刘靖呢,你也该回去喂牛啊。”
秀峦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连忙道:“是,我得回去了。妈,记住,千万别再哭了,别让我哥多想。”
“嗯。”陈淑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