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突然收敛了笑意，往前走了半步。
他的作战靴踩在潜艇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围的队员依旧保持着警惕，却没有阻拦他。
米娅正准备扣动扳机，他忽然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陈教官让我告诉你……双月之子计划需要陆地基因。”
米娅的动作瞬间僵住，电击枪差点脱手。
陈教官？这是利奥在东联邦卧底时的代号！而“双月之子”，是当年导师给她和利奥取的绰号——因为他们一个痴迷深海探测，一个专攻陆地防御，像两轮月亮守护着同一个研究方向。
至于“陆地基因”，是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暗语，指的是能中和方舟武器化改造的关键序列，也就是她拼死保护的密钥！
她猛地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了然的沉静，像是在说“我知道你的所有秘密”。
警报灯还在疯狂闪烁，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舱壁上，忽长忽短。
米娅的海蓝色长发垂在肩头，发丝间还沾着三天前躲避鱼雷时溅上的海盐，在红光下真的像燃烧的火焰。
而男人胸前的徽章在灯光下反光——那是华国“焱龙”特种部队的标志，一支只执行最高机密任务的精英队伍。
原来利奥不仅自己潜伏，还早就联系上了华国军方。
约哈，原来她不是孤军奋战。
米娅缓缓放下了电击枪，指尖的颤抖却停不下来。
三个月来的恐惧、孤独、挣扎，在这一刻忽然找到了落点，她兴奋不已。
她看着眼前的阿尔瓦，这个刚刚还像敌人的男人，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同盟。
阿尔瓦的唇角又勾起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柔和了些许：“看来你懂了。现在，能把密钥交给我了吗？陈教官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潜艇外传来海浪拍打舰体的声音，远处隐约有战机掠过的轰鸣。
米娅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保险箱。当她取出那枚贝壳存储器时，阿尔瓦递过来一个军用加密通讯器：“直接对接，陈教官在另一端等着。”
贝壳被放在通讯器的感应区，幽蓝的光芒亮起，如同实验室里那些培养皿中的液体。
米娅看着阿尔瓦，对方朝她点了点头。
命运的齿轮，在深海潜艇的警报声中，悄然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五年后的地中海小岛，悬崖上的教堂爬满了耐旱的仙人掌，粉色花瓣被海风卷着，粘在米娅婚纱的裙摆上。
这不是普通的婚纱，防弹纤维织成的缎面泛着哑光，裙摆下藏着微型爆破装置，连头纱的流苏里都缠着细如发丝的钢丝——毕竟，能让“深海鱿鱼”和“焱龙”队长同时放下戒备的婚礼，从来只存在于童话里。
利奥站在圣坛旁，笔挺的黑色西装掩盖着腰间的战术腰带。
他的机械义眼在阳光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光，正以每秒十二次的频率扫描着教堂四周：崖底的暗礁、空中的海鸟、甚至远处货轮的集装箱。三年前他从陆氏实验室撤离时伤了内脏，如今走路还带着微不可查的滞涩，但那双眼睛比任何安保系统都可靠。
“紧张吗？”阿尔瓦的声音带着笑意，温热的手掌覆在米娅的手背上。
他今天没穿作战服，白色礼服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下那道被鱼雷碎片划伤的疤痕——那是他们在太平洋联手截胡索伦舰队时留下的勋章。
米娅摇摇头，指尖却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那是摩斯密码的“安全”，也是他们这五年在枪林弹雨中养成的默契。
从马尔代夫海域的初次合作，到潜入西联邦王室档案馆找到方舟的能源核心图纸，他们早就在彼此的伤口里，埋下了比誓言更坚固的东西。
当阿尔瓦取出戒指时，阳光恰好穿过彩绘玻璃窗，将圣经上的文字照得发亮。
戒指是用拆解的潜艇合金熔铸的，内圈刻着“陆地与海洋”，外圈缠着细小的电路纹路——利奥说这能屏蔽所有定位信号。
金属触碰指骨的瞬间，一声脆响刺破了海风。
不是礼炮，是子弹穿透玻璃的声音。
米娅甚至没看清利奥是怎么动的，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和阿尔瓦同时推开。
她重重撞在圣坛的台阶上，回头时正看见利奥捂住腹部，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染红了黑色西装，像雪地里绽开的墨梅。
“师兄！”她扑过去，却被阿尔瓦按住。他已经拔出了藏在礼帽里的微型手枪，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冰海。
利奥靠在断裂的彩窗旁，机械义眼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他看着米娅，嘴角居然还扯出个笑：“果然来了……索伦的海底改造人，嗅觉比鲨鱼还灵。”
米娅这才注意到，窗外崖壁的阴影里，有个身影正缓缓倒下，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指间还扣着狙击枪的扳机。
那不是人类的肤色，是深海高压环境下被基因改造过的痕迹。
“别管我，”利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机械义眼的红光越来越亮，“师妹，听着……方舟的最终激活码，他们一直没找到。”
阿尔瓦已经解决了外围的两个潜伏者，正背对着他们警戒，枪声在空旷的崖壁间回荡。
“需要王室血脉……”利奥的声音越来越低，鲜血呛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息，“还有……爱……”
米娅猛地一震。王室血脉？她想起三年前在档案馆看到的记录，西联邦的索伦家族，其实是十七世纪海盗王室的后裔。
而爱……她看向阿尔瓦的背影，他正精准地射击着从礁石后冒出的敌人，肩膀的肌肉线条在礼服下绷紧，却不忘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师兄！”
利奥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他按下了义眼侧面的微型按钮。
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自毁程序，足以摧毁方圆五十米内的所有电子设备——包括改造人身上的控制芯片。
“照顾好……方舟……”
爆炸声响起时，米娅被阿尔瓦死死按在身下。
热浪掀飞了教堂的屋顶，远处的狙击手在火光中化为火球，基因改造的躯体燃烧时，散发出类似海水蒸发的咸腥味。
米娅趴在地上，看着利奥倒在彩窗的碎片里，机械义眼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银色。
她的婚纱后背被弹片划破，防弹纤维挡住了致命伤，却挡不住心口的钝痛。
阿尔瓦扶起她，指腹擦去她脸上的灰尘：“我们得走了，更多改造人正在靠近。”
米娅握紧手上的戒指，合金的温度烫得像火焰。
王室血脉……爱……原来师兄早就把答案藏在了最后一句话里。
她抬头看向阿尔瓦，他的侧脸沾着烟灰，眼神却坚定如磐石。
“阿尔瓦，”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知道西联邦王室的基因库在哪吗？”
海风卷着硝烟掠过教堂的废墟，远处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像在为逝去的人呜咽。
阿尔瓦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握紧了她戴着戒指的手。
“知道。”他说，“而且，我知道该怎么拿到它。”
阳光下，两枚用潜艇合金铸成的戒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即将重启的方舟，敲响了第一声钟鸣。
沙岛国王室的产房弥漫着消毒水与海水混合的奇异气息。
特制的防弹玻璃窗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却挡不住窗外北冰洋冰层断裂的闷响——那是气候异常的征兆，也是这三年来，陆地与海底矛盾激化的缩影。
米娅躺在医疗床上，海蓝色的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艰难的生产，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小家伙闭着眼，呼吸微弱，额头上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像一弯浅浅的月牙，在暖光灯下若隐若现。
“他很健康。”阿尔瓦坐在床边，作战服换成了柔软的羊毛衫，却依旧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经过基因识别的微型手枪。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像你，眼睛很亮。”
米娅笑了笑，声音还有些沙哑：“也像你，皱眉的样子都一样。”
这三年，他们带着方舟的核心数据，在陆地与深海间周旋。
索伦的残余势力仍在追杀，而华国军方的态度也日渐暧昧，阿尔瓦的上级不止一次暗示，“与其毁掉方舟，不如为我所用”。
就在这时，墙上的胎心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屏幕瞬间变成一片雪花。
紧接着，手术灯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
整个产房陷入短暂的黑暗，唯有婴儿额头上的月牙胎记，似乎在黑暗中泛起微光。
“怎么回事？”阿尔瓦猛地站起，手枪已握在手中。
“电子设备全部失灵！”守在门口的卫兵慌张的声音传来，“备用电源也启动不了！”
黑暗中，一道柔和的白光凭空亮起，渐渐凝聚成一个穿着中世纪王室礼服的女人影像。
她的裙摆绣着海浪与陆地的图腾，面容模糊却透着威严，正是西联邦王室记载中早已逝去的初代女王——那位传说中与深海先民签订过和平契约的统治者。
全息影像的出现带着强大的能量场，连米娅腕上那枚利奥留下的贝壳存储器都开始发烫。
女王的目光越过惊慌的医护人员，精准地落在米娅怀里的婴儿身上。
“双月之子。”她开口，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带着海水冲刷礁石的回响。
她的手指虚虚点向婴儿额角的月牙胎记，那印记竟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泛红，“你将背负两个文明的罪与罚。”
“别碰他！”阿尔瓦的声音低沉如雷，不知何时，他腰间的军用匕首已出鞘，锋利的刀刃抵在了全息影像的颈部。
尽管知道这只是光影，他眼中的杀意却真实得能冻结空气——这三年来，他见过太多用“使命”“文明”做幌子的掠夺者，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