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离去,林彦秋将祝知礼拽至廊柱后,低声道:\"好个登徒子,此番可是踢到铁板了?观这光景,竟是动了真心?\"
祝知礼回首望了望许洁背影,苦笑道:\"你这厮,何必事事料得这般准?这丫头性子刚烈,非要明媒正娶才肯从了我。她原是桐城书院的小师妹,早几年便相识,一直有书信往来。暗通款曲半载有余,几番同榻而卧,竟不得其门而入。近日才勉强肯以手相助。\"
林彦秋忍俊不禁:\"妙哉!你也有今日。\"
祝知礼瞪眼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倒幸灾乐祸?\"
二人回到厢房,甫一推门便闻内室莺声燕语。不料竟见姚杏儿与张思同在,林彦秋不由一怔。祝知礼见状转身便走,边走边道:\"在下不曾来过。\"
\"没想到罢?\"二女异口同声,随即相视一笑。林彦秋长叹一声,仰卧榻上道:\"来,一个捶腿,一个揉额。\"
\"谨遵老爷吩咐!\"二女竟真个上前伺候。三人不禁莞尔。原是张思独守空闺无趣,寻至简丽处。二人商议索性在沧山县守岁,待元日清晨张思再快马赶回。横竖林彦秋元日也要四处拜年,不如先共进年夜饭。
姚杏儿此番是悄悄回乡的。探望过姑母一家,留下些银钱后便来寻简丽。三人围炉而坐,姚杏儿说起苏州府的茶庄生意。
\"沧山茶行开张以来,买卖甚是红火。\"姚杏儿轻抚茶盏道,\"咱家的茶叶质优价廉,年前又推出精装龙井,虽价钱抬了些,反倒卖得更好。如今'沧山云雾'在苏州府也算小有名气了。\"
闻听此事,林彦秋精神为之一振,提出组建沧山货殖商行的构想:\"沧山物产丰饶,山珍野味在城里都是稀罕物。如今茶叶已打开局面,沙梨也销路畅通。不如以此二者为引,带动其他山货,形成产运销一体之局。\"
这个提议顿时引得二女热议。久别重逢,谈的竟是公务,连林彦秋自己都觉意外。姚杏儿听得心动,连献数策;张思身为屯田司主事,见识广博,也出了不少主意。
最后还是林彦秋先回过神来,苦笑道:\"二位娘子,今夜是除夕,待会下官还要去衙门巡视。不如去看看宴席准备得如何了?\"
话音未落,简丽已掀帘而入:\"酒菜已备,请移步花厅。\"
林彦秋正欲起身,忽闻驿铃急响。一看信笺落款,不由苦笑。
\"好个薄情郎,年节也不晓得捎封信来。\"自打上回林彦秋戏言要\"双宿双飞\"后,张芊芊便在信中总以\"登徒子\"相称。
\"非是下官薄情,实乃公务缠身。这厢给姑娘拜年了。\"林彦秋提笔回信,却见新送来的信笺上写道:\"奴家已被许了人家,郎君下手迟矣。\"末了还画了个哭脸。
林彦秋刚想回\"未曾相恋,何来失意\",驿卒已收走信笺。摇头苦笑间,忽见陈振与王二各提着大包小包而来。
\"这是作甚?\"林彦秋蹙眉。
陈振笑道:\"年节犒赏,见大人搁在轿厢后头,特送来。\"
林彦秋失笑:\"我故意留下给你们带回去的。快拿回去吃年夜饭罢,都什么时辰了。\"
二人正犹豫,林彦秋已回屋取来四条水烟:\"家姊送的,你们各取两条。莫要推辞。\"
刚打发走二人,祝知礼鬼鬼祟祟摸来:\"听闻令姊送了水烟,分我些可好?\"特意将\"令姊\"二字咬得极重。
林彦秋白他一眼:\"床底下自己取,记得给我留些。\"
守岁宴罢,林彦秋暂不得与三女亲近。祝知礼携许洁往县衙值宿,林彦秋则独自往府衙巡视。恰逢陈舒窈亦在值宿,二人借驿卒传书,鱼雁往来直至子时。
待更漏报过新年,互道吉祥后,林彦秋方起身巡查。偏厅中五名值守胥吏正在玩叶子戏,见大人到来,纷纷起身作揖问安。
踏着满地爆竹碎红往云来客栈行去,一路回复书信。至客栈时已是丑时三刻。简丽忽从廊柱后转出,绛纱灯笼映得她笑靥如花:\"郎君莫回厢房了,妾身榻宽。\"
简氏房中那张雕花拔步床确实宽敞得可疑。姚杏儿与张思早已候着,见林彦秋至,一个捧着药盏迎上来:\"十全大补汤!难怪郎君近日龙精虎猛。\"
林彦秋暗忖:莫非竟是三美同侍?也不知汤中添了什么药材,只觉浑身燥热难当。经前番双美同榻的教训,他如今也学乖了,横竖躺着不动,任她们施为。
\"郎君动一动嘛!\"女郎娇嗔。
\"此乃蓄锐之法。\"林彦秋老神在在。
这一夜旖旎荒唐,有主动承欢的,有在旁助兴的,更有调笑嬉闹的。林彦秋始终节制,深知三人索求无度,须得细水长流。
东方既白,眠不足两个时辰的林彦秋强撑起身。元日清晨,还要去各衙门给值守官吏拜年。
新春佳节匆匆过了四日,至初五这日,林彦秋方得闲暇。与陈舒窈约好后,便往吴城盘桓了两日。
年节过后,诸事渐复常轨。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行人驻足山道,林彦秋望着满山灼灼其华的桃林,不禁吟出此句。田湖乡原是沧山县最贫瘠之地,喻文博在此主政五载,虽未能尽除贫瘠,却也造福一方。眼前这百亩桃林,正是他在任时所植。
因着山势高峻,此间桃树比山外晚开月余。待寻常桃李下市,沧山蜜桃方才成熟,恰巧占了时令之利。
县学近日筹办善举,欲为山中蒙童送些笔墨纸砚。学正寻到主管文教的喻文博,喻文博又请命于林彦秋。
林彦秋取出两月俸银,未购文房四宝,反倒置办了蹴鞠、毽子等玩物,装满了青幔小轿,余下的又装了随行马车,与县学众人一同下乡。
\"这山里人均不足四分薄田,\"喻文博立在碎石小径上,望着漫山红霞叹道,\"初到任时,下官也是束手无策。山路崎岖,纵有佳果也难运出,总不能全靠肩挑背扛。\"
\"看山跑死马,\"林彦秋笑问,\"若要上山,还需几时?\"
\"不必上山,\"喻文博指向岔路,\"转过那道山梁,便是新修的义塾。\"
\"修路种树,说来容易做来难。其中艰辛,非亲历者不能体会。\"林彦秋转身上轿,与喻文博并肩而行。
\"正是。当年为选何种作物,乡里议了数十回,最终下官独断,自外引种这水蜜桃。初栽时日夜悬心,生怕水土不服。\"喻文博言及往事,犹有余悸。
车马在山道蜿蜒前行,林彦秋叹道:\"为官者施政,当真要慎之又慎。山民本就贫苦,经不起折腾。\"
喻文博面露苦色:\"当年顶着刘县丞的压力改种蜜桃,下官是立了军令状的。若不成,便自请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