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秋还未及动手,两名衙役已疾步赶来,其中一人正是那面相猥琐的捕快。那捕快抱拳一礼,亮出腰牌,正色道:\"这位公子,我等怀疑你车中藏有违禁之物,还请配合查验。\"
那纨绔少年顿时变了脸色,怒骂道:\"衙役了不起?有本事锁了我去!他方才打我,你们怎不管?\"
捕快把眼一瞪:\"你说林大人打你?谁人作证?\"
此时围观百姓已认出林彦秋来。这位年轻县丞到任后,沧山县官场风气为之一新。如今衙役办案,必先施礼后亮腰牌;各衙门但有拖沓,百姓皆可击鼓鸣冤,一日内必有回音。
\"我等只见这小子调戏妇人,何曾见林大人动手?\"周遭百姓纷纷嚷道。更有血气方刚的后生喊道:\"与他啰嗦什么?衙役大哥且让开,看我们教训这外乡来的狂徒!\"
林彦秋懒得与这纨绔计较,朝捕快微微颔首:\"本官先送家眷回府,若有需要,可来县衙寻我。\"捕快当即抱拳肃立:\"谨遵大人吩咐!\"
待林彦秋的马车远去,捕快方回头对那少年冷声道:\"算你走运。再敢生事,休怪我不客气。\"那少年还想嘴硬,却见四周后生个个怒目而视,只得灰溜溜爬上马车逃也似地离去。
\"方才那厮是何来历?\"林彦秋驾车时故作随意地问道。
青丝抿嘴一笑:\"不过是个纨绔,乃工部某员外郎之子,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二世祖。\"夜风吹动车帘,月光透过缝隙,在林彦秋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
林彦秋心头微动,想起先前肖花兰那桩案子,似乎就是工部营造司从中作梗。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哦?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
青丝轻摇团扇答道:\"具体也不甚清楚,只听他吹嘘其父是工部尚书什么的。在省城一次堂会上结识后,便如蝇附膻般纠缠不休,着实恼人。\"
林氏此时温言道:\"我儿,如今你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当众动手?\"
林彦秋淡然一笑:\"儿方才出手,是以母亲孩儿的身份,非以县丞之职。\"
简丽在旁帮腔:\"要我说,打他都算轻的。这等轻浮之徒,活该缝了他的嘴!\"
林氏面露欣慰:\"为娘瞧得出,你在沧山县颇得民心。若换作其他官员这般行事,早被百姓起哄了。\"
林彦秋但笑不语。简丽又道:\"这是自然。林大人到任后,整饬衙役、肃清城防、改革吏治,百姓们都看在眼里。\"
林彦秋瞥了简丽一眼:\"就你话多。这些皆是同僚齐心之果,莫要尽往本官脸上贴金。\"说着轻抖缰绳,马车在月色中缓缓前行。夜风拂过,吹动车帘上的流苏轻轻摆动,与远处更夫的梆子声遥相呼应。
马车行至客栈门前停驻,三人先后下车。林彦秋刚将马匹拴好,就见两名衙役策马而来,抱拳禀道:\"大人,那厮已被我们的人盯出沧山地界了。\"
林彦秋赞许地点头:\"来得及时。改日本官定在祝捕头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
衙役激动地单膝跪地:\"谢大人栽培!卑职定当尽心办差!\"
这段小插曲就此揭过。三日后,戏班在沧山的戏也唱得差不多了。这几日跟着戏班四处游玩的林氏,也该启程回湘南了。趁着休沐日,林彦秋陪母亲畅游一日,采买了许多土仪。次日清晨送林氏至桐城驿,早有车驾在此等候。
送别母亲后,林彦秋想起该答谢闵建,便命人递了名帖去。
闵建接帖后心情甚好,亲自迎出来笑道:\"贤弟回桐城了?\"
林彦秋拱手道:\"特来谢过兄长相助之恩。\"
闵建摆手道:\"见外了!倒是段主事多次托我牵线,想设宴赔罪。贤弟何时得闲,赏为兄个面子?\"
林彦秋略一沉吟:\"此事不急,待那游园会有些眉目再说。倒是小弟想请闵兄一聚,不知可方便?\"
闵建想起先前说的女伶之事,心头一喜:\"但凭贤弟安排。\"
说到宴饮之所,自然要找刘力张罗。林彦秋望了望天色:\"时辰尚早,待安排妥当了,再遣人告知兄长。\"此时朝阳初升,照得二人锦袍上的云纹熠熠生辉。
闵建应下后,林彦秋便命人快马去寻赵德财。恰逢戏班正往桐城来,林彦秋对信使道:\"去告诉赵班主,上次那几位姑娘都带上。稍后飞鸽传书告知地点。\"
送走信使,林彦秋又唤来刘力。这小子一听有女伶作陪,顿时两眼放光,涎着脸问:\"可有小弟的份?\"
林彦秋笑骂:\"你这色中饿鬼,我何时亏待过你?记得叫上祝师爷,有乐子自然同享。我几时独食过?\"
刘力连连作揖,当即表示要把谪仙居三楼清场,好生玩乐一日。这谪仙居依山傍水,确是处绝妙的所在。刘力坦言,如今这酒楼本不为赚钱,专留着与知己相聚。现下他已将寻常买卖尽数转手,专心经营茶叶生意。单是桐城一地,每月便有五百两进账。苏州那边的买卖,全权托付给了姚杏儿。眼下就等着旧城改建定案,好着手钟表行的营生。
刘力又遣小厮去唤祝知礼。这厮本在榻上高卧,闻得有女伶作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连声追问:\"当真?那戏班的事我知晓,真能请来女角儿?\"
刘力笑道:\"我也不知真假,是林大人吩咐的。\"
祝知礼一听是林彦秋的意思,立刻拍案:\"那便错不了!林大人向来言出必行。\"
这边林彦秋已乘轿来到谪仙居。刘力刚到不久,正楼上楼下地张罗。待安排妥当,林彦秋取出信鸽,将地点传与赵德财。谪仙居外,几株老梅斜倚粉墙,暗香浮动。远处江面上,几叶扁舟随波荡漾,好一派闲适景象。
此时日头尚早,距午膳还有段时辰。林彦秋想着早些聚齐也好,便命人飞马去请闵建。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见两辆青篷马车停在谪仙居前。赵德财当先跳下车辕,身后四位佳人依次下车,罗裙轻摆,环佩叮咚。
赵德财上前拱手笑道:\"林大人,人都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