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年轻人有想法,这建议本官会与李大人商议。”祝文满意点头,心中已定。
“祝大人找我何事?”李文杰身着天青色圆领直裰,腰悬白玉环,昂首阔步踏入厅堂。他是半年前从江南道空降而来的县丞,身材清瘦,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透着江南才子的儒雅,虽操着几分江淮口音,却难掩其温文尔雅的气质。
“请坐!”祝文闻声起身,笑容可掬地引李文杰至八仙桌旁。待师爷奉上新焙的龙井,他才款款落座,指尖轻叩着乌木扶手:“这位是林彦秋,京城国子监直讲,现任国子监正七品助教。为了给桐城贾氏染坊案注入新力量,我特地从江南道户部借调而来。他年纪轻轻,可莫要小瞧了他,其师便是国子监张祭酒,那可是响当当的泰斗人物。”
祝文这番话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不知林彦秋才学无妨,但张祭酒的名号在学界官场皆是响当当的。李文杰听罢,面色不改,微笑着伸出手去:“后生可畏啊!林助教!”林彦秋见状,忙起身俯身,未等李文杰起身,便恭敬地握住他的手,态度谦逊:“李大人,学生年轻识浅,今后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李文杰心下思量,虽与国子监交集不多,但张祭酒在经世致用之学上的造诣有目共睹。林彦秋年纪轻轻便已是正七品,且操着一口京腔,言行间不卑不亢,目光坦荡。加之祝文亲自引荐,深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不必拘礼,不必拘礼。”李文杰和蔼地招呼林彦秋坐下,这才转向祝文,含笑道:“祝大人慧眼识珠,林助教前途无量。至于其差事安排,自当听凭县衙定夺。”
“李大人,前些日子墨卿仔细研读了贾氏染坊的诸多卷宗,心系百姓安危,特向我呈上这份奏折。老夫观之,甚感及时。回想起上次在医馆探望患病的百姓,他们质疑我桐城工部司匠司或在庇护贾氏染坊。此事关乎民生,调查必须公正透明,让百姓安心。若有人心生抵触,也情有可原。若贾氏染坊真无污染,又何惧他处工部司匠司来查呢?”祝文淡然一笑,将奏折递给李文杰,缓声说道。
李文杰轻捻胡须,轻啜一口香茗,沉吟道:“老夫以为此议可行,只是这等事还需在县衙会上议一议。查勘组的人选,还得祝大人定夺。另外,吴城工部司匠司能否配合,也令人担忧。”
祝文未直接回应,转而笑着看向林彦秋:“墨卿啊,李大人的顾虑很有见地。这事是你提出来的,可不能临阵退缩啊。”
“依老夫看,此事该由县衙牵头,两边工部司匠司协商处理才对。祝大人竟把这难题一股脑儿推给林彦秋,分明是想逼着他请出背后的贵人相助。”
李文杰听祝文这么一说,立刻把目光转向林彦秋,心道:“吴城的事,你这后生能有甚办法?难不成你老子是吴城的高官?”
林彦秋早有准备,心里暗暗咒骂祝文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脸上却带着恭敬的微笑道:“这事儿不难解决。吴城县丞的公子赵彭程与我私交甚笃,我想通过他引见工部司匠司的负责人,应该能成。只是若无桐城县衙支持,我也不便擅自做主啊。”
祝文听后哈哈大笑:“墨卿好手段,竟反将我一军。”说着,他转头对李文杰笑道:“李大人,我看我们是不是该就此统一口径?”
李文杰点点头道:“但凡对百姓有利的举措,自当坚决支持。”
两位大人说话滴水不漏,林彦秋听着,心里琢磨着官场语言的微妙。心道,这就是官场的语言艺术吧?
“既然李大人没异议,那我今早便召集一次紧急堂会,把这事儿定下来。”祝文最后一锤定音,这事儿的成败就看堂会上的讨论了。他心中有底,自己站在理上,即便堂会上有反对声,也难改他与李文杰事先商定的决议。
“墨卿,有劳你去请张主簿来一趟。”祝文对林彦秋和道,林彦秋深知这 是为了安排自己在县衙里的具体差事。
林彦秋到了张主簿的厢房,见里头无人,便恭敬作揖道:“张主簿,祝大人有请。”
张主簿平素无人时甚是随和,她嫣然一笑,眼中颇有几分勾人意味:“墨卿,有一处需更正,本官只任副职,主理日常接待。吴师爷亦是副职,还兼任文书房主管。”
林彦秋见她笑靥如花,竟有几分媚骨,恰似那传说中的狐妖般迷人。
林彦秋心底暗忖:“莫非这妇人与祝文有染?听闻祝文的夫人早在八年前便过世了,他却一直未再娶。” 他盯着张主簿的背影,那身着寻常官妇服饰的曼妙身姿,哪怕是简朴的衣裙也难掩其凹凸有致的身段。
踏入祝文的府衙书斋,李文杰已然不见踪影。祝文身着玄色官袍,腰悬赤金玉带,头戴乌纱帽,官威赫然,他稳稳坐在太师椅上,对张主簿沉声道:“小张啊,林彦秋的官身文书都安置妥当了?”
张主簿极快地向林彦秋使了个眼色,躬身恭敬答道:“上周五文书便已递至府上。”
祝文摆出官场派头,正色道:“张主簿当真是干练之人。林彦秋暂入刑名师爷贾氏染坊的查勘组,不必安排具体品衔。回头你给林彦秋寻张好些的书案。哦,对了,林彦秋乃是正七品官俸待遇,此次查案要紧,需备上象牙笔、狼毫墨、徽墨,虽他自己有文房四宝,可堂堂知县衙门,断断不能让人瞧见寒酸了。林彦秋是我从藩司处千挑万选来的,莫要让巡抚刘大人说我怠慢了人。”
祝文交代甚细,身为一县之尊竟操心文房这等琐事,恐怕别有深意。张主簿余光多次打量林彦秋,试图瞧出些端倪,奈何林彦秋面若寒潭,古井无波,神色平静得仿佛一切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