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李炫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死守此地,期望敌人找不到我们,或者期望天气恶化阻止他们的搜索。但此乃下策,赌性太大,一旦赌输,万劫不复。”
“第二,趁夜色掩护,立刻转移!向更深、更险峻的山中移动,利用地形与敌人周旋,寻找新的、更安全的藏身之处,或者…寻找机会突破他们的包围圈。”
冯御史和陈旅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艰难。死守,确实被动等死。转移…以他们现在这群伤兵疲卒,在如此严寒的夜晚深入不熟悉的大山,风险同样巨大,很可能未遇敌先冻毙或坠亡。
“真人…以我等现在的状态,夜间转移…恐有…”冯御史面露难色。
“我知道风险。”李炫打断他,“但留在原地,风险更大!敌人很可能在凌晨,人最困顿、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发动突袭。我们必须在他们合围之前,跳出这个可能的包围圈!”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冯御史和陈旅帅:“我会在前面探路,尽量避开危险地形和敌人可能的哨位。你们紧跟其后,相互扶持,务必保持安静和队形。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
李炫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决断力。他“李淳风传人”的身份和之前展现的能力,此刻成为了众人心中唯一的支柱。
冯御史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好!就依真人之言!陈旅帅,立刻吩咐下去,收拾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准备连夜转移!”
“末将遵命!”陈旅帅也深知这是无奈之下的最佳选择,立刻转身低声传达命令。
洞内顿时响起一阵轻微却急促的收拾声。士兵们将最后一点干粮和肉干分发给每个人,检查武器,用布条包裹容易发出声响的金属部件,给伤势较重的人简单加固包扎。
李炫则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再次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天罡正法》,尽可能多地恢复一丝灵力和体力。接下来的夜路,需要他保持最高的警觉和状态。
他还从收集的药材中,找出几株有提神、抗寒效果的草根,分给冯御史和陈旅帅等人嚼食,以抵御深夜的严寒和疲惫。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洞外寒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能见度极低。
“出发!”李炫深吸一口气,率先钻出山洞,融入冰冷的黑暗之中。陈旅帅搀扶着冯御史紧随其后,然后是相互搀扶的士兵和家眷,旅帅亲自断后。
一支小小的、伤痕累累的队伍,如同惊弓之鸟,悄无声息地滑入危机四伏的茫茫雪山黑夜之中,试图在猎犬般的追兵合围之前,觅得一线生机。
李炫将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一个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的一切。风声、雪落声、远处野兽的嚎叫声…他都需仔细分辨,从中过滤出可能存在的危险信号。
他选择的行进路线极其刁钻,尽可能利用岩石、沟壑、密林作为掩护,避开开阔地和平坦的谷地。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雪壳或岩石上,尽量减少痕迹。
然而,带着这样一支队伍,想要完全隐匿行踪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几个文官和家眷,深一脚浅一脚,不时发出压抑的喘息和惊呼,尽管士兵们尽力搀扶,速度依然缓慢。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众人都已疲惫不堪,寒冷浸透骨髓。就在李炫考虑是否要找一个避风处短暂休整时——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前方不远处,一处山脊的拐角后,隐约有…火光闪烁?!还有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和低沉的交谈声?!
是胡兵!他们竟然在这里设置了哨卡或营地?!堵住了这条通往更深山区的必经之路!
李炫立刻举起拳头,示意全员停止,伏低身体。
他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了一段距离,躲在一块巨石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
只见前方大约百步外,山道相对狭窄处,竟然燃着几堆篝火!大约有十余名胡兵正围坐在火堆旁取暖,旁边还搭着几个简陋的皮帐篷。更远处,似乎还有巡逻的哨兵的身影!
看其布置,这显然是一个前出的警戒哨卡,目的就是封锁这条通道,防止他们向深山逃窜!
退路被堵死了!
李炫的心沉到了谷底。敌人比想象的更加狡猾和周密!
他缓缓退回队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真人…前面…”陈旅帅紧张地问。
“有哨卡,十余人,堵住了去路。”李炫沉声道,“绕路的话…时间来不及,地形也不允许,而且很可能撞上其他搜索队。”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们似乎陷入了绝境!
“难道…天要亡我等于此地?!”冯御史绝望地喃喃道。
李炫目光急速闪烁,脑中飞快地权衡着各种方案。强攻?他们这群伤兵,根本不是那些以逸待劳的胡兵的对手。潜伏等待?对方有火光,他们藏在黑暗里,一旦天亮或者对方扩大搜索范围,必然暴露。
就在这危急关头,李炫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旁边陡峭的、覆盖着冰雪的山坡上…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还有一策…但极其危险!”李炫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从这里…直接翻越这座山脊!绕过这个哨卡!”
陈旅帅倒吸一口凉气:“真人!这…这太险了!这面坡太陡,全是冰雪,夜里根本看不清路,一不小心就会滑坠深谷!”
“我知道危险!”李炫斩钉截铁,“但这是唯一可能避开他们耳目的路线!留在原地或者强攻,必死无疑!冒险一搏,或许还有生机!”
他看向冯御史和陈旅帅:“你们决定!是赌一把,还是…坐以待毙?”
冯御史看着李炫在黑暗中依然锐利如星的眼神,又看了看身后疲惫恐惧的众人,最终一跺脚,惨然道:“一切…但凭真人决断!我等…已无退路!”
“好!”李炫不再犹豫,“所有人,用绳索和布条把彼此连接起来,防止有人滑坠!跟紧我的脚步,踩准我的落脚点!无论如何,不要出声!”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用仅有的绳索和撕下的布条,将所有人串联在一起。李炫将法钱插回背后,率先向那面陡峭的冰坡爬去。
这无疑是一次疯狂的冒险。坡度接近六十度,表面是坚硬的冰雪混合物,几乎没有可供抓握的地方。黑暗中,只能凭借微弱的雪光和李炫超常的感知来选择落脚点。
李炫如同壁虎般,将微薄的灵力灌注于手脚,增加吸附力,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和稳固,为后面的人开辟道路。后面的人心惊胆战,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踩着他留下的脚印,一点一点向上挪动。
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体力在飞速消耗,恐惧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不时有碎石和冰块被踩落,滚下深谷,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好在风声掩盖了大部分声音。
就在他们爬到大半高度,眼看就要翻越山脊时——
意外发生了!
一名负责断后、伤势较重的士兵,脚下突然一滑,惊呼一声,猛地向下坠去!他身上的绳索瞬间绷紧,巨大的拉力猛地拖倒了前面的两人,三人一起向下滑坠!
“拉住!!”陈旅帅目眦欲裂,死死抓住绳索,但惯性太大,连他也被拖得向下滑去!
队伍瞬间陷入混乱和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炫猛地转身,双脚如同钉子般牢牢钉在冰面上,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竟然硬生生插入了坚硬的冰壁之中!同时右手抓住连接队伍的绳索,低喝一声,全身力量爆发!
“起!!”
一股巨大的力量通过绳索传来,竟然硬生生止住了三人下滑的势头!李炫的手臂和肩膀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但他纹丝不动!
“快!爬上来!”李炫低吼道。
惊魂未定的士兵们连忙手脚并用,艰难地重新爬回相对稳固的位置。那名滑坠的士兵吓得面无人色,被同伴死死拉住。
经过这番惊险,众人更加小心翼翼,终于,有惊无险地爬上了山脊。
趴在冰冷的山脊上,所有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内衫,被寒风一吹,冰冷刺骨。回头望去,下方那个哨卡的篝火如同鬼火般闪烁,似乎并未察觉头顶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
他们成功了!暂时绕开了堵截!
但李炫的脸色并未放松。他知道,刚才的动静虽然可能没被哨卡发现,但很难说是否惊动了其他地方的敌人。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走!不能停!”李炫率先起身,带领着疲惫不堪的队伍,沿着山脊另一侧更加陡峭难行的小路,向着更深、更黑暗的群山深处,继续亡命奔逃。
寒夜漫漫,前路未知。但至少,他们暂时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将死亡的阴影稍稍甩开了一步。
然而,李炫心中清楚,这场残酷的猫鼠游戏,远未结束。那些如跗骨之蛆般的追兵,绝不会轻易放弃。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握紧了怀中那卷沉寂的《推背图》,目光穿透黑暗,望向远方更加巍峨险峻的群山轮廓。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真正安全的据点,并…彻底弄清楚这些追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寒夜如墨,风雪似乎比之前更猛烈了些,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翻越那道死亡山脊后,队伍早已精疲力竭,每向前挪动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伤员的呻吟被压抑在喉咙里,家眷的啜泣被风声吞没,只剩下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李炫走在最前面,他的状态相对最好,但连续的爆发、探路和刚才那惊险的救援,也让他丹田内那点可怜的灵力再次见底,经脉隐隐作痛。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得到喘息,也让自己有机会恢复。
普通的山洞、岩缝,在那些经验丰富的追兵面前,根本算不上安全。对方有猎犬(那种凶恶的战獒),有精通追踪的猎人,有足够的人手进行拉网式搜索。他们需要一个…超出常理、让敌人意想不到、甚至不敢轻易靠近的地方。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照亮了李炫的脑海——
那个山洞!
那个他最初逃出来时,连接着诡异生物腔体和冰冷通道的…山壁裂缝入口!
那个地方,入口隐蔽,内部结构复杂诡异,残留着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死寂气息和…活体组织的怪异感。寻常人别说进去,就是靠近都会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排斥。那些胡兵再凶悍,终究是普通人,面对那种超自然的诡异环境,恐怕也不敢轻易深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李炫隐隐有种直觉,那个地方似乎因为之前他与那“共生体”核心的冲突,而陷入了某种“沉寂”或“休眠”状态,暂时可能没有那么活跃的危险。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避难所?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那地方毕竟诡异莫测,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否还隐藏着其他危险。但对比眼下被追兵像撵兔子一样追杀的绝境,似乎…值得一试!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互相搀扶、几乎站立不稳的众人。冯御史脸色青白,全靠陈旅帅和一名士兵架着。其他人也是摇摇欲坠,眼神中充满了麻木和绝望。
“诸位,”李炫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们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逃下去了。体力耗尽,迟早会被追上。”
冯御史艰难地抬起头,嘴唇冻得发紫:“真…真人…可有…良策?”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