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道发现，李炫虽然表面冷淡，但教导士兵时却出奇地耐心。他注意到李炫的手——修长白皙，却布满了细小的伤痕，那是连日调配火药和制作机关留下的。
“你不累吗？”一天训练结束后，秦玉道忍不住问。
李炫正在检查一张复合弓的弓弦：“习惯了。”
\"这些技艺...”秦玉道犹豫了一下，“真的都是从古籍中学来的？”
李炫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秦玉道直视他的眼睛，“你的一些说法...太超前了。比如那复合弓的滑轮设计，连将作监的大匠都叹为观止。”
李炫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相信人能预知未来吗？”
“预知未来？”秦玉道倒是被问住了，愣住那里。
“在想什么？”
“我在想...”秦玉道斟酌着词句，“你这些奇思妙想，当真只是道门秘术？”
李炫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你相信这世上有穿越时空之说吗？”
“穿越...时空？”秦玉道一愣，“像《淮南子》里说的‘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差不多。”李炫望向远方，“如果我说，我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你信吗？”
秦玉道瞪大眼睛：“这...”
“开个玩笑。”李炫突然笑了，“只是想起某本古籍上的记载罢了。”
秦玉道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但此时校场上突然响起一阵欢呼——一名弩手成功将火龙箭射到了九百步外，创下新纪录！
“好！”李靖亲自上前嘉奖，“有此神技，来日之战必胜！”
李炫放下弓，自顾自地说：“如果我说，我是说，如果有人来自千年之后的世界，带着那个时代的知识...”
“那不成神仙了？”秦玉道听到后，下意识失笑，“你该不会想说你就是吧？”
李炫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训练。”
夜深人静，秦玉道躺在营帐里，却辗转难眠。李炫那些奇怪的话语，还有他那些不可思议的技艺...一切都透着诡异。
他起身走出帐外，发现李炫的营帐还亮着灯。透过帐篷的缝隙，他看到李炫正伏案绘制着什么，桌上堆满了奇怪的图纸和模型。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奇怪的金属管状物，一端开口，另一端封闭，旁边散落着几个圆形的铅丸。
“这是...”秦玉道正想细看，突然脚下一滑，碰倒了帐外的水桶。
“谁？”李炫警觉地抬头。
秦玉道只好掀开帐帘：“是我。”
李炫迅速用布盖住了那个奇怪装置：“这么晚了，有事？”
“睡不着。”秦玉道走进帐篷，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遮掩，“在想明天的训练。”
李炫点点头，却没有继续刚才的工作。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李炫，”秦玉道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能阻止...”
“如果没能阻止什么？“李炫放下手中的图纸，黑曜石般的眸子直视秦玉道。
秦玉道深吸一口气：“如果没能阻止突厥大军...你会怎么办？“
李炫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不会有这种如果。”
“但万一...”
“没有万一。”李炫突然站起身，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子，“你看。”
秦玉道顺着他的指引望去。
月光下，军营中灯火通明，将作营还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什么，士兵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训练，“掷弹营”力士们比赛着谁投的更远更准......
“这就是答案。”李炫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这些将士活着回家。”
秦玉道怔住了。他从未见过李炫如此...一面。
“那个...”他指了指被布盖住的奇怪装置，“那是什么？”
李炫的手指微微收紧，布料下的金属管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没什么，一个小机关。”
“机关？”秦玉道上前一步，“我能看看吗？”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秦玉道，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轻叹一声，掀开了布料。
“这叫‘火铳’。”李炫拿起那根金属管，“通过火药推动铅丸，百步内可穿重甲。”
秦玉道接过这个被称为“火铳”的奇怪武器，入手沉甸甸的。金属管做工精良，尾部有个小孔，旁边是精巧的击发机关。
“这...怎么用？”
李炫取出一小包火药，倒入管中，然后塞入一颗铅丸：“火药爆炸产生的气浪会推动铅丸飞出。”他用一根细长的铁条压实弹药，“理论上，威力是复合弓的十倍。”
“理论上？”秦玉道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还没试过。”李炫将火铳放回桌上，“风险太大。火药配比稍有差池，可能会炸膛。”
秦玉道摩挲着火铳光滑的表面，突然抬头：“这东西不是道门法器，对吧？”
“不是。”
“也不是古籍记载的兵器。”
“...不是。”
秦玉道的手指在火铳冰凉的金属表面摩挲着，感受着那些精细的纹路。这绝不是当世工匠能打造出来的东西——每个部件的契合度都精确得可怕，甚至连螺纹都如此规整。
“这工艺...”秦玉道抬头，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比将作监最精密的弩机还要精细十倍。”
李炫没有回答，只是从桌下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铅丸。每一颗都圆润光滑，大小完全一致。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造出霹雳雷、火龙箭这些武器吗？”李炫突然问道，声音低沉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秦玉道摇头：“这正是我想问的。”
李炫拿起一颗铅丸，在烛光下转动，金属表面反射出奇异的光泽：“因为这些在我来的地方，都是最基础的武器原理。”
“你来的地方？”秦玉道感觉喉咙发紧，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爬上脊背。
帐外，夜风呼啸，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李炫的脸半隐在阴影中，轮廓显得格外锋利。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
秦玉道深吸一口气：“李炫，你到底是谁？”
“如果我说真话，”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你会信吗？”
“试试看。”秦玉道听见自己说，心跳如擂鼓。
帐内一时陷入沉寂，只有风吹动帐帘的声音。
秦玉道盯着李炫轮廓分明的侧脸，等待着回答。
月光透过帐帘洒在李炫的身上，使他看起来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使者。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李炫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我来自一千三百年后。”
“那里有比这更强大的武器，有能在天上飞的铁鸟，有日行千里的铁马...”
秦玉道愣住了，这句话听起来荒谬至极，但李炫的表情却不似作伪。
“一千三百年后...”秦玉道喃喃自语，“那是什么朝代？”
“那不是朝代，”李炫苦笑，“那时没有皇帝，天下大变，国号已不复存在。”
秦玉道皱眉，正想追问。
李炫继续说道：“我本不是制造这些武器的人，我研究的是...不同的领域。但命运...或者说某种力量，将我送到了这里，并赋予了这些记忆和技术。”
他指向桌上的图纸和火铳：“这些知识不属于我，它们就像...梦一样，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脑海里。”
“梦...”秦玉道重复着，突然想到李炫最初的说法，“所以你是说，这些技术真的是‘梦中所得’？”
李炫点头：“更准确地说，是这个时代的记忆被植入我的脑海，或许是因为某种...时空错位。”
秦玉道深吸一口气，试图消化这个不可思议的真相：“所以，你是说你来自未来，然后...梦境把你送到了这里？”
“可以这么说。”李炫苦笑，“但我来这里的目的，不仅仅是传授这些技术。”
“还有什么目的？”
李炫的目光落在帐外，声音低沉：“阻止一场灾难。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秦玉道，这关系到整个文明的走向。”
秦玉道困惑不已：“文明？这只是一场战争...”
“不是普通的战争。”李炫转身直视秦玉道，眼神异常认真，“如果历史被改变太多，未来将会截然不同。大唐，可能不复存在。”
帐内一时陷入沉寂，只有风吹动帐帘的声音。
“所以，”秦玉道最终开口，“你是说我们的对手不只是突厥？”
“他们的背后，”李炫压低声音，“应该有更大的势力。柳三娘他们，只是棋子...”
“你在说什么？”
秦玉道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火铳。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让他莫名地焦躁——这并非来自对未知武器的恐惧，而是源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正在说出比“穿越时空”更加惊人的秘密。
“你会信吗？”李炫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苦涩。
秦玉道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炫，仿佛要看穿他话语中的真假。李炫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还有那番匪夷所思的言论，让秦玉道的大脑一时陷入混乱。
“你......当真？”秦玉道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实在难以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
李炫微微点头：“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我来自一千三百年后，那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与现在截然不同。”
秦玉道皱起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怀疑。他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能证明李炫在说谎的证据，可帐内除了那张堆满图纸的桌子和那支火铳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这......这怎么可能？”秦玉道喃喃自语，他的思维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法自拔。“一千三百年后？没有皇帝？日行千里的铁马？这简直比神话还离奇！”
李炫看着秦玉道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我也没有办法编造出如此详细的时代特征来欺骗你。”
秦玉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你为何会来到这个时代？又为何会把这些知识带到这里？”
李炫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只记得当时我正在研究一项关于时空的课题，突然一阵强烈的光芒闪过，等我再次清醒，就发现自己身处这个陌生的时代。而那些知识，就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出来。”
秦玉道皱着眉头，思索着李炫的话。他实在无法想象，在一千三百年后的世界，竟然是没有皇帝的，那这个世界该是怎样的秩序？还有那日行千里的铁马，又是什么样的神奇之物？
“那......你说的那些未来的武器，真的有那么厉害吗？”秦玉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炫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就拿火铳来说，它的威力远超现在的霹雳雷。而且，在我那个时代，还有更加先进的火器，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秦玉道瞪大了眼睛：“还有更厉害的？那岂不是......”他不敢想象，如果真有那样的武器，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秦玉道还是满脸的怀疑，李炫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信也没关系。你看，我编的故事咋样？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秦玉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李炫是在故意戏弄他。他顿时有些恼怒：“好啊，你竟然拿这种荒诞的事情来消遣我！”
李炫看着秦玉道恼怒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别生气了。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较真。其实，我也知道这些事情说出来很难让人相信。”
秦玉道哼了一声：“哼，你以为我会轻易被你骗到吗？这世上哪有那么离奇的事情。”
李炫正色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也许以后，你会慢慢发现一些证据，到时候你就会相信了。”
秦玉道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对李炫的话有了一丝动摇。毕竟，李炫所展示的那些武器和技艺，确实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认知。